100%



進《遼史》表

開府儀同三司、上柱國、錄軍國重事、中書右丞相、監修國史、領經筵事臣脫脫言:

竊惟天文莫驗於璣衡,人文莫證於簡策。人主鑒天象之休咎,則必察乎璣衡之精;鑒人事之得失,則必考乎簡策之信。是以二者所掌,俱有太史之稱。然而天道幽而難知,人情顯而易見。動靜者吉凶之兆,敬怠者興亡之機。史臣雖迷前代之設施,大意有助時君之鑒戒。

遼自唐季,基於朔方,造邦本席於干戈,致治能資於黼黻。敬天尊祖,而出入必祭;親仁善鄰,而和戰以宜。南府治民,北府治兵。春狩省耕,秋狩省歛。吏課每嚴於芻牧,歲饑屢賜乎田租。至若觀市赦罪,則合六典之規;臨軒策士,則恪遵三歲之制。君慕漢高之為帝,托耶律於劉宗;相儗酇侯之為臣,更述律以蕭姓。享國二百一十有九載,政刑日舉,品式備具,蓋有足尚者焉。迨夫子孫失御,上下離心,驕盈盛而釁隙生,殘賊興而根本蹙。變強為弱,易於反掌。吁,可畏哉!

天祚自絕,大祐苟延;國既丘墟,史亦蕪茀。耶律儼語多避忌,陳大任辭乏精詳。《五代史》係之終篇,宋舊史埒諸載記。予奪各循其主,傳聞?失其真。我世祖皇帝一視同仁,深加憫惻。嘗敕詞臣撰次三史,首及於遼。六十餘年,歲月因循,造物有待。

臣脫脫誠惶誠恐,頓首頓首,欽惟皇帝陛下,如堯稽古,而簡寬容?;若舜好問,而濬哲冠倫。講經兼誦乎祖謨,訪治旁求於往牒。茲循史事,斷自宸衷。睿旨下而徵聘行,朝士賀而遺逸起。於是命臣脫脫以中書右丞相領都總裁,中書平章政事臣鐵睦爾達識、中書右丞今平章政事臣賀惟一、御史中丞今翰林學士承旨臣張起巖、翰林學士承旨臣歐陽玄、翰林侍講學士臣揭傒斯、侍御史今集賢侍講學士臣呂思誠為總裁官。中書遴選儒臣宗文大監、今兵部尚書臣廉惠山海牙、翰林直學士臣王沂、秘書著作佐郎臣徐昺、國史院編修官臣陳繹曾為修史官,分撰《遼史》,起至正三年四月,迄四年三月。發故府之櫝藏,集遐方之匭獻。蒐羅剔抉,刪潤研劘。紀志表傳,備成一代之書;臧否是非,不迷千載之實。臣脫脫等叨承隆寄,幸?成功。載宣日月之光華,願效涓埃之補報。我朝之論議歸正,氣之直則辭之昌;遼國之君臣有知,善者喜而惡者懼。所撰本紀三十卷,志三十二卷,表八卷,列傳四十五卷,各著論贊,具存體裁,隨表以聞。上塵天覽,下情無任慚懼戰汗屏營之至。謹言。(錄自《圭齋文集》卷十三,《四部叢刊》本。另據中華書局點校本《遼史》校正)

進《金史》表

竊惟漢高帝入關,任蕭何而收秦籍;唐太宗即祚,命魏徵以作《隋書》。蓋曆數歸真主之朝,而簡編載前代之事。國可滅,史不可滅;善吾師,惡亦吾師。矧夫典故之源流,章程之沿革,弗披往牒,曷蓄前聞。

惟此金源,起於海裔,以滿萬之?,橫行天下,不十年之久,專制域中。其用兵也,如縱燎而乘風;其立國也,若置郵而傳命。及煟興於禮樂,乃煥有乎聲明。嘗循初而迄終,因考功而論德。非武元之英略,不足以開九帝之業;非大定之仁政,不足以固百年之基。天會有吞四海之志,而未有一四海之規;明昌能成一代之制,而亦能壞一代之法。海陵無道,自取覆敗;宣宗輕動,曷濟中興。迨夫浚郊多壘之秋,汝水飛?之日,天人屬望,久有在矣;君臣守義,蓋足取焉。

我太祖法天啟運聖武皇帝,以有名之師,而釋奕世之愾;以無敵之仁,而收兆民之心。勁兵擣居庸關,北拊其背;大軍出紫荊口,南扼其吭。指顧可成於?功,操縱莫窺於廟算。懲彼取遼之暴,容其涉河以遷。太宗英文皇帝席卷雲、朔,而徇地并、營;囊括趙、代,而傳檄齊、魯;滅夏國以蹴秦、鞏,通宋人以逼河、淮。睿宗仁聖景襄皇帝冒萬險,出饒風,長驅平陸;戰三峰,乘大雪,遂定中原。

大陽出而爝火熸,正音作而?樂廢。及我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,恢弘至化,勞徠遺黎。燕地定都,撤武靈之舊趾;遼陽建省,撫肅慎之故墟。於時張柔歸金史於其先,王鶚集金事於其後。是以纂修之事,見諸敷遺之謀,延祐申舉而未遑,天曆推行而弗竟。

恭惟皇帝陛下緝熙聖學,紹述先猷,當邦家間暇之時,治經史討論之務。念彼泰和以來之事蹟,涉我聖代初興之歲年,太祖受帝號於丙寅,先五載而朱鳳應;世祖毓聖質於乙亥,纔一歲而黃河清。若此真符,昭然成命。第以變故多而舊史闕,耆艾沒而新說訛;弗折衷於大朝,恐失真於他日。於是聖心獨斷,盛事力行,申命臣等集?技以責成書,佇奏篇以覽近鑒。臣等仰承隆委,俯竭微勞。紬石室之書,誠乏司馬遷之作;獻金鏡之錄,願攄張相國之忠。謹撰述本紀十九卷,志三十九卷,表四卷,列傳七十三卷,目錄二卷,裝潢成一百三十七帙,隨表以聞。(錄自《圭齋文集》卷十三,《四部叢刊》本。另據中華書局點校本《金史》校正)

進《宋史》表

開府儀同三司、上柱國、錄軍國重事、中書右丞相、監修國史、領經筵事、提調宣政院太醫院廣惠司事臣阿魯圖等言:

竊惟周公念先業之艱難,《七月》之詩是作;孔子論前王之文獻,二代之禮可言。故觀趙氏隆替之由,足見皇元混一之績。欽惟世祖聖德神功文武皇帝,初由宗邸親總大軍,龍旂出指於離方,羽葆歸登於乾御,櫛風沐雨,詎辭跋履之勞;略地攻城,咸遵?授之算。揚舲而平江、漢,卷甲而克襄、樊。龔行吊伐之師,昭受寵綏之寄。及夫收圖書於勝國,輯黼冔於神京,拔宋臣而列政塗,載《宋史》而歸秘府。然後告成郊廟,錫慶臣民,推大賚以惟均,示一統之無外。樞庭偃武,既編戡定之勳;翰苑摛文,尋奉纂修之旨。事幾有待,歲月易遷。累朝每切於繼承,多務未遑於制作。臣阿魯圖等,誠惶誠恐,頓首頓首,欽惟皇帝陛下恢弘至道,紹述丕謨。往行前言,樂討論於古訓;祖宗功德,思揚厲於耿光。惟我朝大啟基圖,彼吳會後歸版籍。視金源其未遠,紬石室以具存,及茲累洽之時,成此彌文之典。命臣阿魯圖、左丞相臣別兒怯不花領史事,前右丞相臣脫脫為都總裁,平章政事臣帖穆爾達世、御史大夫臣惟一、翰林學士承旨臣起巖、臣玄、治書御史臣好文、禮部尚書臣沂、崇文大監臣宗瑞為總裁官,平章政事臣納麟、臣伯顏、前中書右丞臣達世睦邇、左丞臣守簡、參議臣岳柱、臣拜住、臣陳思謙、郎中臣斡欒、臣孔思立等協恭董治,史官工部侍郎臣斡玉倫徒,秘書卿臣泰不華、太常僉院臣杜秉彝、翰林直學士臣宋褧,國子司業臣王思誠、臣汪澤民、集賢待制臣干文傳、翰林待制臣張瑾、臣貢師道、宣文閣鑒書博士臣麥文貴、監察御史臣余闕、太常博士臣李齊、翰林修撰臣劉聞、太醫院都事臣賈魯、國子助教臣馮福可、太廟署令臣陳祖仁、西臺御史臣趙中、翰林應奉臣王儀、臣余貞、秘書著作左郎臣譚慥、翰林編修臣張翥、國子助教臣吳當、經筵檢討臣危素編劘分局,彙粹為書。起自東都,迄於南渡,紀載餘三百載,始終纔一再期。考夫建隆、淳化之經營,景德、咸淳之潤色,慶曆、皇祐以忠厚美風化,元豐、熙寧以聰明紊憲章。馴致紹聖紛紜,崇寧荒亂,治忽昭陳於方冊,操存實本於宮庭。若乃建炎、紹興之圖回,乾道、淳熙之保乂,正直用則人存政舉,邪佞進則臣辱主憂。光、寧之朝,僅守宗社,理、度之世,日蹙封疆,顧乃拘信使以渝盟,納畔臣而侵境,由權奸之擅命,啟事釁以召兵。厥後瀛國歸朝,吉王航海,齊亡而訪王燭,乃存秉節之臣;楚滅而諭魯公,堪矜守禮之國。載惟貞元之會合,屬當泰道之熙明。?言淆亂於當時,大義昭宣於今日。矧先儒性命之說,資聖代表章之功,先理致而後文辭,崇道德而黜功利,書法以之而矜式,彝倫賴是而匡扶。雖微董孤直筆之可稱,庶逃司馬寡識而輕信。至若論其有弊,亦惟斷以至公。大概聲容盛而實德衰,論建多而成效少。且辭之繁簡以事,而文之古今以時,舊史之傳述既多,雜記之蒐羅又廣。於是參是非而去取,權豐約以損增。事嚴敢計於疾徐,日積亦虞於玩愒。

臣阿魯圖等忝司當揆,實預提綱,周詢在局之言,靡不究心乃職。第述作之才有限,而報效之志無窮。儻垂清燕之觀,尚助緝熙之益。曰若帝堯,曰若帝舜,惟聖心稽古之功;監於有夏,監于有殷,乃臣子告君之道。謹撰述本紀四十七卷,志一百六十二卷,表三十二卷,列傳、世家二百二十五卷,裝潢成四百九十二帙,隨表塵獻以聞。(錄自《圭齋文集》卷十三,《四部叢刊》本。另據中華書局點校本《宋史》校正)

進《經世大典》表

堯舜之道,載諸典謨;文武之政,布在方冊。道雖形於上下,政無間於精粗。特於紀錄之間,足見彌綸之具。是以秦漢有掌故之職,唐宋有會要之書,于以著當代之設施。于以備將來之考索。我國家受命龍朔,纘休鴻基。發政施仁,《行葦》之忠厚世積;制禮作樂,《關雎》之風化日興。紀綱具舉於朝廷,統會未歸於簡牘。

欽惟欽天統聖至德誠功大文孝皇帝陛下總攬群策,躬親萬機,思祖宗創業之艱難,與天地同功於經緯。必有鋪張,以揭皦日;必有術作,以藏名山。爰命文臣,體會要之遺意,編敕宮寺,發掌故之舊章。倣《周禮》之六官,作皇朝之大典。臣某叨承旨喻,俾綜纂修。物有象而事有原,質為本而文為輔。百數十年之治蹟,固大略之僅存;千萬億世之宏規,在鴻儒之繼作。謹繕寫《皇朝經世大典》八百八十卷,目錄十二卷,公牘一卷,纂修通議一卷,裝潢成帙,隨表以聞,伏取裁旨。(錄自《圭齋文集》卷十三)

余闕

元統癸酉廷對策

臣聞之周武王曰:「惟天地萬物父母,惟人萬物之靈。亶聰明,作元后,元后作民父母。」此言君天下者,凡以仁而已。臣嘗思之,天地生物而厚於人矣,而於生人之中,尤厚於聖人。其所以厚於聖人者,欲其推生物之心以加諸民。是仁者,人君臨下之大本也。臣僅稽天地之理,驗之往古,則仁之為道,夏以之為夏,商以之為商,周以之為周,祖宗以之而創業,後聖以之而守成,其理可謂至要,而亦可謂至難矣。

恭惟皇帝陛下有聰明睿知之姿,有寬裕溫柔之德,愛民而好士,神武而不殺。爰自初潛,仁孝之聲固已播聞於中外,今茲誕膺付託,龍飛當天,輕徭役,薄賦斂,罷土木之役,恤鰥寡之民,而仁厚之澤,果有以大被於天下。當天命眷祐之初,人心歸向之日,又能不自滿,假拳拳以守成之大計,下詢承學之臣。顧臣庸愚,無所通曉。然臣觀陛下策臣之言,反覆乎三代及漢守成之艱難,而深徹乎今日當行之切務,自非聖心獨詣,深有以考之於古,質之於今,灼知上天作君之心,與夫祖宗創業艱難之計者,不能為是言也。

臣伏讀聖策曰:「古人有言,得天下者為難,保天下為尤難。」臣以為人之於仁,憂患而思勉者易,安樂而勿失者難。天造草昧之際,英雄角逐之會,而世主之心所以不敢暇逸者,鮮不如敵國之在旁,嚴父之在上,其思所以康濟小民惠鮮天下者,蓋饋屢輟而寢屢興,此其勢之易然者也。天下既定,方內無事,兵革不動,四荒向風,天下之臣又日奏祥瑞。豐年頌聖德者,聲相聞於朝;歌太平者,足相躡於道。雖以創業之君,尚不免於不終之漸,?其後世乎?蓋治平則志易肆,崇高則氣易驕。志肆則敗度之心滋,氣驕則愛民之意熄。如是,則豈復念夫先世艱難勤苦為何如哉!甚者至以其祖宗為昔之人無聞知,見其先世勤儉之?,則曰田舍翁得此亦足矣,此亦勢之有必然者也。陛下以保天下為難,此臣所以踴躍忻忭而不自知。陛下此言,可以承宗廟,可以奉六親,可以育群生,可以彰洪業。臣拜手稽首而為天下賀,願陛下永永無忘此言也。

臣又讀聖策曰:「自古持盈守成之君,莫盛於三代。夏稱啟能敬承繼禹之道,殷稱聖賢之君六七作,周稱成康能致刑措。夫以禹之功而惟啟;以文武之德而惟成康;賢聖之君之?莫若殷,亦不過六七而已。其後惟漢之文景。而言文景之治,猶不得比之三代。善繼承者何若斯之難也?」臣以為,惟思祖宗得天下之難者,則於保天下也斯無難。啟、太丁、太甲、太戊、祖乙、盤庚、成康、文景之君,則思祖宗創業之難而保之者也。桀、紂、幽、厲、桓、靈則反是。故伊尹之於太甲,則明言列祖之成德;周公、召公之於輔相成王也,亦諄諄於文王之典,武王之大烈。蓋知其祖宗得天下之難,則必能求其所以得之之道矣。知其所以得天下之道,則知所以保天下之道矣。夫祖宗得天下之道,即其子孫保天下之道也。孟子曰:「三代之得天下也以仁。」此仁者,祖宗得天下之道也。《易》曰:「何以守位,曰仁。」此仁者,子孫保天下之道也。夫仁之難成,亦已久矣。持盈守成之君,若是之難得者,宜哉!

臣又讀聖策曰:「我祖宗積德累世,至於太祖皇帝肇啟土宇,建帝號,又七十餘年,世祖皇帝始一天下,以致至元之治,厥惟艱哉!顧予?人,賴天地祖宗之靈,紹膺嫡統,繼承之重,實在朕躬。夙夜競競,未獲其道。」臣以為,陛下此言,可謂深知祖宗創業之艱難者也。當其巡天西下,又詔定西夏,懷高昌,北取遼、金,南取趙宋。其經營開創之事,有不待賤臣之言而後知。若夫祖宗所以得天下之本,則陛下之所當知也。臣嘗妄論之,我國家之得天下,與三代同。自太祖皇帝起朔漠而膺帝圖,世祖皇帝揮天戈以一海內,不持強大,而其仁義之師自足以服暴亂;不用智力,而其寬大之德自足以結人心。至於渡江臨鄂,與建元之詔觀之,則我國家得天下之本,一仁而已矣。故以曹彬之事命帥臣,而革命之日市肆有不閉;以大易之元建國號,而中統之紹天下所歸心。太祖既以七十餘年而平一之,皇祖皇帝又以四十餘載而生聚之,德在民心,功在史冊。以聖繼聖,傳至陛下,吾祖宗所以得天下之道,是即陛下保天下之道也。然猶云未獲者,是即文王望道未見之心也。臣何以多言為?

臣又讀聖策曰:「子大夫通今學古,其求啟之所以敬承,六七君之所以稱賢聖,成康之所以致刑措,其道安在?文景之所以不及三代,其故何繇?及今日之所以持盈守成,孰先孰後,孰本孰末,何以致刑措,稱賢聖,繼祖宗之盛?悉心以對,毋有所隱。」臣以為三代及漢之君,其見稱於當世者,雖有不同,然不過守其先世之仁而已矣。而今日陛下之所以持盈守成之道,又何以他求也哉?洪水滔天,天下民昏墊而成允成功者,禹之仁,啟之所以敬承者此也。啟綱祝征仇餉者,湯之仁,太甲以之處仁遷義,太戊以之治民祇懼,武丁以之嘉靖殷邦,祖甲以之保惠庶民,盤庚以之鞠人謀人之保居,此所以稱聖賢也。以言文王之仁,則無凍餒之老;以言武王之仁,則行大義而平暴亂。成王特制禮樂,以文之而已耳。康王特奉恤厥若而已耳。其所以教化行,刑罰措,仁之浹於民故也。漢家制度,視三代雖有愧,然高帝之寬仁愛人,實滅秦誅項之本原。文帝之務在養民,景帝之遵用成業,實卓然為漢賢君。其不及於三代者,無太甲仁義之初,無成王緝熙之學故耳。以今日之道而言,臣則以為守成之本仁也,所當先務者仁也。至曰功曰利,曰甲兵錢穀,曰簿書期會,曰禁令條教,皆末而皆後者也。然就仁之中,而其本末先後,亦不容以無序也。有先王之仁心,有先王之仁政。孔子之告顏子曰:「克己復禮為仁。」此以心言也。孟子告齊梁之君,所謂五畝之宅,百畝之田,與夫學校庠序之類,此以政言也。有是心無是政,則其心終不能有洽於天下;有是政無是心,則其政亦不能以自行。必有內外本末,交相通貫,是即堯舜之道也。陛下有顏淵明睿之姿,可以致修身之功;有堯舜君師之位,可以推愛民之澤;不宜狃於近功,安於卑下,而不以聖賢自期也。臣願陛下萬機之暇,取孔孟之言而深究之,體之於身,揆之於事,求其何者為欲,何者為理,知其為欲而必克之,知其為理而必復之。明以察其幾勇,以致其?,日日而克之,事事而復之,則自心正身修,而仁不可勝用矣。或於聽朝之時,或於進講之際,數召大臣,延問故老,深加咨訪:某事為先王之仁政而未盡行;某事為今日之弊端而未盡革;某害未去,某利未興;某賢未用,某物失所。敏以求之,信以達之。時省而速行之,委任責成而程督之,使天下疲癃殘疾得其生,鰥寡孤獨得其養,而無有一物之不遂其生,則民物安阜而人莫能禦矣。異時陛下五刑不試如周成康;聖賢之作如商諸王。夫然後可以答上天玉成陛下之心,生民蘄望陛下之意,先帝慈皇付託陛下之深計,而我國家時萬時億之統,可以傳之永世而無疆矣。

《詩》云:「宜民宜人,受祿於天。」古人有言曰:「愛民者,必有天報。」陛下誠如臣之所期,則申命之休,將如日之昇,如月之恒矣。伏願陛下少開天日之光,得賜鑒察,則臣不勝大幸。祇冒天威,臨書不勝戰慄之至!(錄自《青陽先生文集》卷九,《四部叢刊》本)

宋褧

□異封事 【至元三年丁丑】

監察御史臣宋褧,伏惟天心,仁愛人君,凡?異之見,所以示警戒也。人君畏懼,必修德以答天意,然後久安長治,享祚無疆。此有國之常經,古今之通義也。

我國家承平百年有餘,列聖臨御,未嘗不競惕畏天,故至今日。皇上即位以來,垂衣拱手,未有過舉。然而一歲之內,日月薄蝕,星文垂象,洪水為患,闕前火?。又自八月十四日夜,京城地震,自夜達旦,連日不定。太廟前殿一室牆圮,神靈震驚;其餘官廨民居,間有毀塌。蓋京師天子所居,宗廟社稷所在,是以民心惶惶,上下憂恐。?異疊見,萃於此時,豈國政猶有所未修,民瘼猶有所未愈,以致然歟?理宜奏聞集議,講求弭?之道,務求實惠,不尚虛文,然後可以上答天譴,下遂民生。伏望陛下留心修省,早回聖駕,不勝幸甚。(錄自《燕石集》卷十三,清抄本,下同)

□□

論人君側身修行天意必回【篇名係編者所加。】  ?

天心仁,愛人君,故以變示儆。譬如慈父於子,愛則教之戒之。子能起敬起孝,則父怒必釋。人君側身修行,則天意必回。(錄自《元史》卷一百四十三《□□傳》)

王思誠

論應天以實不以文 【篇名係編者所加。】

京畿去年秋不雨,冬無雪,方春首月蝗生,黃河水溢。蓋不雨者,陽之亢,水湧者,陰之盛也。嘗聞一婦銜冤,三年大旱。往歲伯顏專擅威福,讎殺不辜,郯王之獄,燕鐵木兒宗黨死者,不可勝數,非直一婦之冤而已,豈不感傷和氣耶!宜雪其罪。敕有司行禱百神,陳牲幣,祭河伯,發卒塞其缺,被?之家,死者給葬具,庶幾可以召陰陽之和,消水旱之變,此應天以實不以文也。(錄自《元史》卷一百八十三《王思誠傳》)

蘇天爵

建言刑獄五事

蓋聞刑者輔治之具,非恃刑以為治者也。欽惟國家列聖臨御,其用刑也,本之以寬仁,施之以忠厚,內則論議付之刑曹,外則糾察責之風紀,故治功表著,德澤涵濡。然法之所立,或有所未周,吏之奉行,或有所未至當。職猥以譾材,竊食重祿,粗有聞見,略具敷陳。

一、到選官員年六十五以上者,先行詮注,此國家優恤臣僚,宣力既久,恐其年不逮,恩德至渥也。照得各處推官,專掌刑名。夫案牘之冗,全藉乎精神;審讞之詳,悉資乎耳目。案牘不差,則吏無所欺;推審既詳,則囚無冤抑。今路府推官,往往年老,或視聽不明,或神思昏耄,苟圖俸祿,姑俟引年,欲望刑政肅清,蓋亦難矣。夫先行銓注,固明時之厚恩,而刑罰不中,亦聖人之明訓。今後各處推官有闕,當選吏通儒術,儒習吏事,材力明敏,別無過舉,方許為之。其年六十五以上者,銓注別職,如此則庶幾刑罰得中,官無曠職矣。

一、民之犯罪,具有常刑,苟肆攘奪,理宜禁治。竊見各處人民,或稱窩藏盜賊,或言收寄贓物,或因偽鈔扳援,或為私鹽致訟,凡一切刑獄等事,有司公吏巡捕人等,往往因其捕獲,乘隙肆為搶奪。所犯罪有輕重,家貲為之一空,甚至取其贓仗,其家因為得罪,蓋亦不敢告陳,有司亦不受理。江淮之南,此風尤甚。照得舊例,諸被囚禁,不得告舉他事。其為獄官酷己者聽之。夫在獄被酷,猶許陳告,?民之罪狀未明,一家已被其虐,不亦甚可恤乎!今後有犯此者,許其家人明立證佐,具狀陳告,合無比依搶奪民財估贓定論。官吏失於約束,亦合量情究治。如或挾讎妄告,抵罪反坐。如此,庶幾愚民不至甚受其害,而巡捕之人,亦知有所警畏矣。

一、至元三年七月內,中書省奏准節該:「除人命重事外,偷大頭疋等一切罪犯,贓仗完備,不須候五府官審理,令拘該衙門依例歸結。欽此。」夫民之犯刑,或不得已。累朝欽恤,具有憲章。向者,三年一次,遣官審理,本為罪囚在禁淹滯。今次奏准,偷大頭疋等罪,許令拘該衙門歸結,則是人命重事,直待三年五府官處?,誠恐獄囚繁夥,愈見淹延。照得立御史臺條畫一款:「所在重刑,每上下半年,親行參照文案,察之以情,當面審問,若無異情,行移本路總管府結案,申部待報。其有番異及別有疑似者,即行推鞫。若關中人?,卒難歸結者,行移附近,不干礙官司,再行磨問實情。若更有可疑,亦聽復行推問,無致冤枉。若有冤滯,隨即改正疏放。欽此。」今後內外重囚,擬合照依舊例,令廉訪司審錄,果無冤抑,移牒總管府結案,申覆詳斷。其三年一次遣官審理,既不得人,徒增煩擾,並合住罷。如此,庶幾獄無淹滯,刑政肅清矣。

一、伏?至元二年八月內宣諭聖旨節文:「內外有司官,不為用心捕捉盜賊,縱有挐獲賊徒,取訖招伏,贓仗明白,指以小節不完,不行歸斷。今後但有捉獲強盜、偽造寶鈔賊徒,半年之內依例結案。偷大頭疋,三箇月內須要結案。合該杖罪,依例斷?。違者,在內監察御史,在外廉訪司,驗事輕重究治。欽此。」謹按《易》曰:「君子以明慎用刑,而不留獄。」蓋言獄者,不得已而設,民有罪而入,不可留滯淹久也。今各處在禁重囚,或為盜賊,寄贓仗於別所;或即偽鈔,藏板具於他鄉;或指為首同,伴在某處居止;或稱家屬,證佐在某家隱藏。果有堪信顯?事發,官司即須移文勾取,不得因而妄指平民。彼處官司,倚恃不相統攝,往往不即追捕,以致賊徒在逃,又令毀棄贓仗,遷延歲月,虛調文移。蓋因官吏舞弄作弊萬端,以致刑獄淹延不能杜絕。江南州郡,此弊尤甚。今後如有承受各處公文,即當劃時追捕。若令賊徒等展轉在逃,贓仗亦不到官,合無比依不即捕盜等例定立罪名。如此,庶幾事得結絕,吏知畏懼,而州郡亦無留獄矣。

一、法制之立既有成規,奸偽之滋理宜嚴禁。照得舊例,諸保辜者,手足毆傷人限十日;以他物毆傷者二十日;以刀及湯火傷人者三十日;折跌支體及破骨者五十日。限內死者,各依殺人論。其在限外,及雖在限內以他故死者,各依本毆傷法參詳。此法古今遵守,別難更易。今江淮以南,或辜限已滿,其被毆者身死,有司往往比依元貞元年孟福被死事例,加等科斷。若皆如此遵行,是辜限為不可用,破已成之法,開奸弊之門,誠恐刑獄日滋,深為未便。照得孟福事例,通例既已不載,有司似難奉行。今後?毆傷人者,止合依辜限之制。或在限外,雖無他故死者,合無止依本毆治罪。其孟福例,擬合遍行禁止。如此,庶幾奸偽不滋,法制歸一矣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,清抄本,並據元刻殘本校。下同)

修功臣列傳

古者史官,所以論著君臣善惡得失,以為監戒者也。欽惟聖朝龍興朔方,滅金平宋,遂一華夏。而閥閱勳舊之臣,謀猷才能之士,苟不載之簡策,何以垂示方來?夫祖宗大典,既嚴金匱石室之藏,而功臣列傳獨無片簡隻字之紀,誠為闕典。然自大德以來,史臣屢請采輯,有司視為泛常,迄今未盡送官當職。昔嘗備員史官,謹具四事,以備采擇。

一、史有二體:編年始於左氏,紀傳始於太史公。考一時之得失,則編年為優;論一人之始終,則紀傳為備。要之二者皆不可闕。近代作為實錄,大抵類乎編年;又於諸臣薨卒之下,復為傳以繫之,所以備二者之體也。我國家至元間初撰祖宗實錄,於時諸臣多在。及元貞初,詔修世祖實錄,命中外百司、大小臣僚各具事?錄送史館,更欲紀述一代之事,寓修諸臣列傳。然以進史日期太迫,諸臣事實不完,遷延至今,竟不果作。向修《經世大典》,臣事之見於簡冊者十居二三。矧令翰林職專筆削,若復曠日引年,不復紀載,將見勳舊盛烈泯汲無聞,為史官者無所逃其責矣。此列傳之所當修也。

一、昔司馬遷為太史令,網羅天下放失舊聞,遺文古事靡不畢集。於是據《左氏》、《國語》,采《世本》、《戰國策》,述楚漢春秋,究天人之際,通古今之變,成一家之言,宣布於世。其文直,其事核,不虛美,不隱惡,故謂之實錄焉。夫史固欲其核實,事尤貴於網羅。今史館修書,不過行之有司,俾之采錄。或功臣子孫衰替而無人供報,或有司憚煩而不盡施行,事之卒不能具者,此也。今史官先當取具國初以來至於某年中間功臣當立傳者若干人,各具姓名,或即其子孫宗族,或即其親舊故吏,或即其居官之所,指名取索。其人自當具報,不許有司因而煩擾。又諸公遺文,各處或已刊行,開具模印。未刊板者,令有司即其家抄錄,校讎無訛,申達史館。嚴立程限,違者,罪及提調官吏。庶幾事無所遺,汗青有日矣!

一、官品固有高低,人材則無貴賤。且作史者,本欲紀載賢能,以為後世之法,初豈別其貴賤而輒以為等差。故趙周既貴,姓名止見於當時;黃憲雖微,善行永傳於後世。近自金源以來,始以官至三品者行事得登於史,是使忠烈隱逸之士,凡在下位者,皆不得文書,何以勸善乎?其法之謬,以至如此!今二品以上,雖有官爵,別無事?,自可削去。三品以下,或守令之賢,政績可紀;或隱逸之善,著述可傳;或人子之事親,若王祥之孝感;或義士之赴難,若南霽雲之殺身,並宜登載於編,以為將來之勸。

一、史之為書,善惡並載,蓋善者所以為勸,惡者所以為戒也。故《春秋》成而亂臣賊子懼。後世史臣亦云:「誅奸諛於既死,發潛德之幽光。」今修史條例,止見采取嘉言善行,則奸臣賊子之事,將不復登於書歟?彼奸臣者,固不卹其書與否也,今從而泯滅之,是使奸計暴行,得快於一時,無所垂戒於後世,彼又何憚而不為惡乎?且如阿合馬、桑哥、帖失、倒剌沙之流,皆當明著其欺罔之罪,弒逆之謀,庶幾奸邪之徒有所警畏。然諸家所具事跡,多出於孝子慈孫之言,門人故吏之手,恐有不實,又當參以刑曹之過簿,吏部之行止。如此,則善惡備而無虛美惡之譏矣!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河南脅從詿誤

自昔國家信賞必罰,敷揚治化,惟務安輯於九有;宣布號令,是欲彰信於兆民。夫治化清謐,則民宴然受惠;號令反覆,則事紛然不寧。故治大國若烹小鮮,夫魚擾之則亂,民撫之則安,此古人之格言,實有國之明鑒。欽惟皇元,奄有中夏,列聖相繼,於今百年,蓋以忠厚得民心,以安靜養民力,中外無間,號稱治平。

近因至元五年,盜起河南之境,造謀起意,不過范孟等十餘輩,脅從詿誤,連及趙文鐸等七百人。賴上天垂祐民社,而渠魁旋即誅夷。惟餘詿誤之徒,迄今議擬未絕。比者承詔奉使京畿,詢民疾苦,疏滌冤滯,省部時政一二,耳目之所見聞,若復循然不言,是負朝廷委託。夫事或涉疑人誤犯者,則情有可矜;法已至明,人故犯之,則罪在不宥。然時有變通,人有?寡,而為治者,亦未嘗不致察焉。昔者中統之初,李?叛亂,震驚河朔,殘擾山東。伏讀當時詔赦節文有曰:「豈期逆?,幾陷全齊。遂愚爾?,咸蹈禍機。顧其勢之使然,豈吾民之得已。今者天討既平,人心尚惑,奚暇偏枯之恤,庶令反側之安。除將逆賊李?父子,並同謀者,並正典刑訖外,知情脅從詿誤,及逃移他所、流亡外界之人,赦書到日,並皆原免。」蓋當是時,中原初定,江南未附,國家仁厚寬大,海涵養育,所以收人心安反側者如此。邇者,河南范孟之徒,偽造中書之奏目,矯為行省之文符,路下之州,州行之縣,詐稱朝廷之使者,未嘗明言其叛謀。一言之出,其事急於星火,數日之內,何暇辨其偽真?是以聖天子上體世祖之寬仁,下軫民庶之昏愚,至元六年三月十八日,因頒詔令於天下,特出專條以赦之。河南之民,歡呼鼓舞,帖然安定,始獲更生之賜。經今已是數年,議擬猶或未?。竊慮遠近民有未安;誠恐中間事有未定。《書》曰:「令出惟行,弗惟反言。」號令之出,不可壅逆而不行也。《禮》曰:「王言如絲,其出如綸。王言如綸,其出如綍。」言其已行,而不可反也。

又至元四年正月初一日,欽奉詔書內一款:「反賊棒胡、朱光卿、韓法師等,明正典刑外,其餘未獲詿誤之徒,並免其罪。」蓋有國家者,本欲百姓治安而已,故或罹水旱之?,則加賑恤之恩,視之惟恐其如傷也;或遭過誤之罪,則行寬宥之典,撫之惟恐不至也。且以李?之叛,其知情脅從詿誤者,並皆原免;棒胡之反,未獲脅從詿誤之徒,亦免其罪;今范孟等,盜殺宰臣,亦已伏誅,而脅從詿誤之人既已赦之,又復罪之,是反汗也,是示以不信也。夫以堂堂朝廷之尊,而號令反復若此,既有損於國體,又輕失其人心,豈惟致疑於多方,復恐貽譏於後世。宜從都省早為明白聞奏,將河南脅從詿誤之徒,欽依已行詔書,並許赦原,以斷天下之疑,以絕四方之惑,使海內之民,信朝廷之號令,而無反側之心,沐國家之德澤,而安承平之治,不勝幸甚!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論不可數赦

自昔國家,務明刑政。苟或赦宥之數行,必致紀綱之多紊。是以先王既興禮樂以教民,嚴法制以懲惡。蓋禮樂興則教化洽,法制嚴則奸貪懼,未嘗數赦以病民也。唐太宗貞觀二年謂侍臣曰:「凡赦惟及不軌之輩。古語有云:『君子不幸,小人之幸。一歲再赦,善人喑啞。』夫養稂莠者,傷禾稼;惠奸凶者,賊良人。朕有天下以來,嘗須慎赦。蓋數赦,則愚人嘗冀僥倖,唯欲犯法,不復能改過矣。」誠哉,太宗之斯言也!昔我世祖皇帝即位之初,未嘗肆赦。臨御既久,聖德深仁,丕冒天下,是以刑政肅清,禮樂修舉,奸貪知懼,善良獲伸。故中統至元之治,比隆前古。欽惟聖天子承順天心,子愛百姓,發號施令,必先至仁,踐祚伊始,已降寬恩。然自近歲以來,赦宥太數,誠恐奸人貪吏各懷僥倖,大為奸利,非國之福也。夫以世祖皇帝在位三十五年,肆赦者八。近自天歷改元至元統初歲,六年之中,肆赦者九。蓋敷恩宣澤,雖出於朝廷之美意,然長奸惠惡,誠為政者所當慎也。伏願自今以始,近法世祖皇帝之所行,遠鑒唐太宗之所言,使中外臣民,洗心革慮,守法奉公,知非常之恩,不可復覬。不勝幸甚!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乞增廣國學生員

國家典章,興隆庠序,敦崇勸勉,責在憲臺。夫成均實風化之原,而人材乃邦家之本,是宜增廣員額,樂育賢能。

昔者,世祖皇帝既定中原,肇新百度,知為治必資於賢者,而養賢必本於學官。至元七年,初命中書左丞許衡為國子祭酒,以教公卿大夫之子弟,是時學徒未有定額。其後政教既修,學者寖廣。迨至仁宗皇帝,增多至四百員。然而近歲以來,員額已滿,至使冑子無從進學,殊非祖宗開設學校、廣育群材之美意也。蓋自昔國家未有不由作興英賢而能為治者也。故漢室中興,圜橋門者億萬計;李唐受命,游成均者三千員;人材之多,近古未有。洪惟國家海宇之廣,庠序之盛,又豈漢唐所可比擬?獨於學徒員額猶少。方今朝廷治化更新,嘉惠儒術,至於學校長育人才,尤為先務。宜從都省聞奏,量擬增添生員一百名,內蒙古、色目五十員,漢人五十員。應入學者,並如舊制,錢穀所費,歲支幾何?人材所關,實為至重。如此,則賢能益盛,俗化益隆;其於治道,實為有補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。

請詳定朝儀班序

朝覲會同,國家大禮,班制儀式,不可不肅。夫九品分官,所以著尊卑之序;四方述職,所以同遠近之風。蓋位序尊嚴,則觀望隆重,朝廷典憲,莫大於斯。邇年以來,朝儀雖設,版位品秩率越班行,均為衣紫。從五與正五雜居,共曰服緋。七品與六品齊列,下至八品九品,蓋亦莫不皆然。夫既踰越班制,遂致行立不端,因忘肅敬之心,殊失朝儀之禮。今後朝賀行禮,聽讀詔赦,先盡省部院臺正從二品衙門,次及諸司院局,各驗職事散官序立。正從班次,濟濟相讓,與與而行,如有躋躐品秩、差亂位序者,同失儀論,以懲不恪。庶幾貴賤有章,儀式不紊,上尊朝廷之典禮,下聳中外之觀瞻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論臺察糾劾辨明之弊

嘗謂糾劾貪邪,在乎公天下之好惡;辨明誣枉,所以著一人之是非。好惡既公,則惡黨消而奸弊息;是非既著,則善類伸而治化興。

欽惟世皇肇立臺憲,登明選公,欲四海人才之來集;揚清激濁,務一時公論之持平。比者風紀之司,論列涉於輕易,或因察識之未審,故致辨論之多端。自昔國家皆有國是,國是既定,則邪正判而公道行;國是不明,則事非雜而人心惑。宋宰相王曾語諫官韓琦曰:「近見章疏,所陳甚佳,高若訥多是擇利,范希文未免近名。要須純意為國家事,斯其諫論之良法歟!」夫天生人才, 【(固)】  【[足]】  【【(固)】【[足]】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一百五十二改。】 周一世之用,作而成之,則才常有餘;沮而棄之,則才恒不足矣!然公族貴冑,必生於閥閱之家;而謀士軼才,或出於山林之下。故伊尹聘於有莘,傅說起於版築,孰曰出身之卑賤,豈論家世之寒微?此古者數路用人,未嘗滯於一也。

夫法令朝廷所定,廷尉天下之平。或笞或杖,受宣者必申?於中臺;或降或黜,無例者必定擬於刑部。是慎重於守法,不敢輕 【(易)】  【【(易)】 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一百五十二刪。】 於用刑。今動輒曰省院臺勿用,則當用者宣政、資政之選乎?是降為雜職矣。又曰有選衙門勿用,無選者孰敢用乎?是不復得敘矣。且職官犯贓,猶有一貫至三百貫之分;至論其罪,則有殿降 【[敘]】  【【[敘]】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一百五十二補。】 不敘之別。豈有一遭論列,或犯在革前,或事涉疑似,輒坐雜職任用之科,終身不敘之罪,豈法之平允哉?且犯罪者至於流遠,家屬尚留於京師;被劾者未至當刑,起遣即歸於鄉里。蓋緣無事可尋,強生於掇拾,潔白素著,特為之污染,致使高尚之人聞而退藏,有志之士亦為歛避。當路興乏全材之嘆,後世有國無人之譏,其於世道甚為關係!

夫孰賢孰否,在君子固自信而不疑;去泰去甚,當言者宜核實以詳審。今始者一人糾言其罪,次者一人辨明其非,三人共列於一堂,何以酬酢 【[乎]】  【【[乎]】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一百五十二補。】 庶政,縱使不行報復,豈能消彌讎嫌?夫史官定千古之褒貶,臺諫判一時之是非。褒貶公則後世之人信,是非明則天下之人勸。今或好惡淪於所偏,邪正因以失實,輕則訐人之陰私,甚則誣人之父祖。是以清濁混淆,善惡錯亂;朝是而暮非,春劾而夏辨;奏請有煩於聖聽,辨論實撓於臺端。事至於斯,當究其理。

大抵為治莫先於擇人,擇人貴在於守法。蓋諸人呈言並無罪責者,所以通上下之情;臺諫論事務得其實者,所以重耳目之寄。若不申其賞罰,何以端其本原?舉人不當,今有連坐之科;論事不實,古有抵罪之禁。今後論言人者,必須赦後為坐,果犯贓罪,並從臺憲追問,其餘罪名,仍須法司擬定。如此,則事不至於反覆,法必底於允平;奏請不煩於聖聽,毀譽弗紊於朝章;刑政肅而國體尊,是非明而人心服。公論幸甚,天下幸甚!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乞續編通制

法者,天下之公,所以輔乎治也;律者,歷代之典,所以行乎法也。故自昔國家為治者,必立一代之法;立法者,必制一定之例。蓋禮樂教化,固為治之本,而法制禁令,實輔治之具。故設律學以教人,置律科以試吏。其所以輔乎治者,豈不詳且密歟?

我國家自太祖皇帝戡定中夏,法尚寬簡;世祖皇帝混一海宇,肇立制度;列聖相承,日圖政治。雖律令之未行,皆因事以立法。歲月既久,條例滋多。英宗皇帝始命中書定為《通制》,頒行多方,官吏遵守。然自延祐至今,又幾二十年矣。夫人情有萬狀,豈一例之能拘?加以一時官曹,材識有高下之異,以致諸人罪狀,擬議有輕重之殊。是以煩條碎目,與日俱增。每罰一辜,或斷一事,有司引用,不能遍舉。若不類編頒示中外,誠恐遠方之民,或不識而誤犯;奸貪之吏,獨習知而舞文。事至於斯,深為未便。宜從都省,早為奏聞,精選文臣學通經術、明於治體、練達民政者,圓坐聽讀,定擬去取,續為《通制》,刻板頒行。中間或有與先行《通制》參差牴牾,本末不應,悉當會同,講若畫一。要在詳書情犯,顯言法意,通融不滯於一偏,明白可行於久遠。庶幾列聖之制度,合為一代之憲章。民知所避,吏有所守,刑政肅清,治化熙洽矣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乞免饑民夏稅

天生烝民,為國之本;地生百穀,為民之財。國非民罔興,民非財罔聚。故《書》有「本固邦寧」之旨,《易》有「聚人曰財」之文。我國 【[家]】  【【[家]】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二百四十八補。】 興隆百年,子育兆姓,雖賦稅專征於郡縣,而恩澤常出於朝廷。爰自去歲以來,不幸天?時見,或值乾旱,或遇霖雨,河水泛溢,年穀不登,以致江浙、遼陽行省,山東、河北諸郡,元元之民,饑寒日甚。始則質屋典田,既不能濟,甚則鬻妻賣子,價值幾何?朝廷雖嘗賑恤,數日又復一空。朝食樹皮,暮食野菜,饑腸暫充,形容已槁。父子不能相顧,弟兄寧得同居?壯者散為盜賊,弱者死於途路。聞之亦為寒心,見者孰不隕涕!殆茲春夏之交,將謂蠶麥可望,蟲已損其桑柘,蝗又食其青苗。夏麥既已不收,秋田猶未下種。天?若此,民窮奈何?衣食尚且不充,賦稅何由而出?誠恐州縣官吏,但知依期征索,箠楚既施,瘡痍益盛。夫民,國之赤子;財者本以養民。宜從朝廷早賜聞奏,驗彼?傷,去所曾經賑濟之家,合納夏稅量與蠲免,庶幾實惠普洽困窮,銷愁怨之苦,為歡悅之心。和氣既充,陰陽自順,四時協序,百穀用成,黎民雍熙,天下幸甚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?異告白十事

蓋聞應天以實不以文,動人以行不以言。此自昔國家消弭天變、感格人心之至計也。洪惟天朝,列聖臨御,深仁厚澤,涵育群生,或遇?異,猶思修省,誕布德音,務施實惠,是則祖宗畏天愛民之盛德也。邇者,日月薄食,星文示變。河北、山東,旱蝗為?;遼東、江淮,黎民乏食。方此春夏之始,農人播植之時,?異若此,歲事何望?夫天之變異,蓋不虛生,將恐人事有乖和氣。當是之時,國家正宜訪求直言,指切時政。矧在卑職忝居言官,豈容緘默?伏願朝廷哀矜黎民,誕敷實惠,更新庶政,勿示虛文。庶幾消弭天?,感召和氣,宗社臣民,不勝幸甚!

一、賞罰者國之大柄,朝廷紀綱繫焉。故賞不失有功,則勞臣勸;刑不失有罪,則奸人懼。二者或失,綱紀必毀。故古者爵人於朝,與士共之;刑人於市,與?棄之,雖人君不得而私也,?左右臣鄰敢擅威福而為之乎?竊聞近日以來,倖門漸啟,刑罰漸差,無功者覬覦以希賞,有罪者僥倖以求免。中外聞之,竊議傷嘆。誠恐刑政從此漸毀,紀綱自此日紊,勞臣何以示勸,奸人無所警懼矣!伏願自今以始,凡官員刑獄敢有交結近侍、互相請託、恣為罔欺、紊亂政治者,嚴行禁治。中書左右兩司及六部等官,所以參贊宰臣,?理政務,若有不思奉公守法,阿容苟從,並許究問。庶幾刑罰有當,刑政肅清,雍熙之化,可坐而致矣。

一、節用愛民,有國之常經。今朝廷用度不足,弊在於浮費不節,所入者有限,而所出者無涯,遂令內外帑廩皆未充贍。夫天下之財,皆出於民。既傷其財,民必罹害,故愛民必謹於節用也。蓋國家財用,責之戶部,戶部責之運司州郡,州責之縣,縣責之民,至民而止。民竭其力以佐公上,而用猶未足,則嗟怨之氣,上干天地陰陽之和,此水旱?變所由作也。宜從朝廷專命中書省官二員,督戶部詳定減省,罷不急之工役,止無名之賞賜,裁官吏之冗員,減僧道之好事,凡百用度,務令撙節。庶幾國用既充,民無橫斂,感召和氣,莫急於此。

一、遇?知懼,聖賢之明訓。昔之有國家者,凡值凶荒?異,必減膳撤樂,側身警畏,憂恤元元,惟恐其不至也。蓋天?方作,民食未充,在位者於此時,何忍相與飲食燕樂,而不恤其民乎?近年以來,朝廷無事,待遇勛臣,固為優厚,然而宴享太頻,財用不能無費。夫珠璣,國之重寶;馬政,國之大事。今宴享必以殺馬為饌,珠璣為花,誠恐習俗成風,奢侈日甚,費財擾民,有損國治。矧當?異薦臻,尤宜警懼,以答天意。今後內外百司,凡有必合筵宴,一切浮費奢靡之物,並宜裁節禁治。是亦恐懼修省之一事也!

一、在古有訓,作善降祥,不善降殃,蓋言人之為善為惡,殃慶各以其類應也。後世佛教既入中國,始言人能修奉佛事,輒獲福利。小民信之,或不能悟;甚至有國家者,傾其府庫,舍施金帛,供佛飯僧,惟恐不至。然其徵驗,蓋可?矣。是以中外之臣,言其可罷者,十常八九,而國家崇信方篤,不忍遽已。邇者,徽政院臣以府庫不充,金帛不給,啟奉懿旨,凡在興聖宮常例好事,一切罷止。今朝廷政教惟新,方圖孝治,宜體東朝之意,凡大內常例好事,宜權停止。豈惟制節浮費有裕於國家,庶幾不惑異端有關於政化也。

一、建官分職,本以為民,官冗事繁,適足害治。蓋古者爵祿,所以待賢才,熙庶績,非以供人之欲,給人之求者也。是以上自公卿大夫,下及抱關擊柝,皆有定員而無曠職,故官無苟得,人無倖心。洪惟世祖皇帝在位三十五年,建官之制,詳酌古今之宜,故治化成而事功立。爰自近歲以來,官府日增,選法愈弊,俸祿既廣,事功益毀。夫文翰之職既同,何為復列數職?造作所司既一,不應又置數司。掌軍政者,亦既俱分;奉祭祀者,似太重複。至於屬官辟吏,員額雜冗,支俸食米,內外繁多。若不早為裁減,日久愈難沙汰。夫科場取士,三年止得百人。今吏屬出身,一日不知其幾?即自中書類選,已有積年不調之苦,孰思數年之後,吏部選又將奈何?宜從都省早為聞奏,照依至元定制,合併裁減,不惟省去冗員,清選舉之方,亦以節制浮用,為裕財之道。

一、命郡縣之官,唯欲圖治;班田祿之制,所以養廉。今國家設官固有高下之列,頒祿當無厚薄之分。然而朝廷卿士,俸廩既均,郡縣公田,多寡不一。亦有?設員闕,逐月止請俸錢。故廉者奉公,凍餒其妻子;貪者受賄,辱及其宗親。各處雖嘗申明,其事主者但言設置已久。廉吏嗟嘆,無可奈何!宜從戶部行移取勘各處所闕公田,於係官田內均行摽撥,豈惟廩祿惠及官吏之一家,庶責賢能洽治郡縣之兆姓。

一、錢幣之制,在古所以惠民;鈔法之行,歲久不能無弊。蓋米粟布帛,養兆民之本;錢幣鈔法,權一時之宜。故法久必更,理當然也。昔者世祖皇帝,始立法制,遂行中統交鈔,其後又行至元寶鈔。夫行之既久,真偽不無。坐罪雖曰匪輕,獲利自是甚重。爰稽造鈔以來,元額已踰數倍,以致鈔日益虛,物日益貴。民庶有倒鈔撿鈔之擾,官吏有監鈔燒鈔之害。欲救其弊,理宜更張。洪惟武宗皇帝即位之初,始命尚書省更行銅錢,本欲復古以便民,未聞有妨於國計。蓋因至大以後,一切矯枉太過,因併銅錢,遂亦不用。夫行封贈,所以勸忠;增俸祿,所以養廉。禁干名犯義者,厚風化之原;減吏員日月者,獎奉公之吏。此皆尚書省所行,未聞人以為非,何於銅錢獨為不可??遠自唐虞,近及宋金,明君賢臣,阜民之制,皆本乎此。矧今國家疆宇萬里,錢幣之制,祖宗已嘗舉行,宜從都省明白奏聞,令戶部官講究歷代鼓鑄之方,用錢之制,遠近便宜,斷然行之。豈惟救鈔法一時之宜,實所以遂民生無窮之利也。

一、治平既久,民獲奠居,版籍既定,田無餘畝。蓋山東益都之境,自昔號稱廣斥,《書》所謂「萊夷作牧」是也。今國家平定,蓋已百年,戶數土田,悉有定籍。邇者奸人妄行呈獻,凡民之田宅墳墓,悉指以為荒閑。朝廷雖嘗差官覆實,輒與符同,不復考察。夫既設置官吏,遂為會歛錢糧,幸因水旱為由,不克收滿元額。民既無所控訴,官亦無可奈何。驗其一歲所入之稅糧,僅足諸人所支之俸給,不能裕財富國,徒足以害?擾民。矧今山東黎民阻饑,盜賊多有,誠恐因之別生利害。欽?天歷元年詔書節文有曰:「國家租稅,自有常例。今後諸人,毋得妄獻田土,違者治罪。」擬合欽依明詔,將山東田賦總管府等衙門革去,其百姓合納租賦,並依舊制。庶使一方之民,咸獲有生之樂,仰稱文宗皇帝發政施仁之盛德!

一、薄賦稅者,治國之大經;廣聚斂者,蠹民之弊法。夫以河南之地,方數千里,所稅輸糧,已有定數。先之以劉亦馬罕妄獻地土,既已長流海南,是無閑田,亦已明矣。爰自延祐以來,奸人竊取相位,欲興功利以固權寵,輒以經理為民,惟欲擾害其?,名曰自實糧田,實是強行科斂。朝廷深知其弊,累降詔書免除。有司失於奉行,至今令民包納。夫以堂堂天朝,富有四海,差稅之入,悉有定制,乃因興利之徒,遂遺斯民之害。擬合欽依累朝詔旨,其經理虛樁之數並行革撥,豈惟彰朝廷薄斂惠民之厚澤,亦以植斯民本固邦寧之遠圖。

一、國家之治,當視一而同仁。夫以高麗為國,僻居海隅,聖朝肇興,首效臣節。世祖皇帝嘉其勤勞,釐降公主,蓋所以懷柔小邦,恩至渥也。比年以來,朝廷屢遣使者至於其國,選取子女,求娶妾媵,需索百端,不勝其擾。至使高麗之民,生女或不欲舉,年長者不敢適人,憤怨感傷,無所伸訴。方今遼東歲歉,民適告饑,和氣之傷,或亦由此。今後除內廷必合取索外,其餘官員,敢有不經中書擅自奏請取索高麗女子,及因使其國娶妻妾者,擬合禁治,庶幾彰國家同仁之治,慰小邦嚮化之心!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乞褒贈李延平

竊聞《禮》曰:「太上立德,其次立功,其次立言。」故古者封爵之典,或以德,或以功,或以言,蓋各有等差也。欽惟國家隆儒重道,褒崇之道靡間古今,上自洙泗之聖,下及伊洛之儒,先咸蒙加封公侯爵號,所以尊崇斯道之傳,表彰風化之美,誠明時之令,則斯文之盛遇也。然而尚有道德隆重,為世師表,爵位弗稱,未及褒崇。卑職起自諸生,叨居言路,所當敷陳。

伏?延平先生李願中,當宋氏南遷之初,中國擾攘之際,三綱不振,九法亦毀,先生興自南荒,?賦異識,闡明聖學,興起斯文。既退藏於一時,思傳授於多士;存孔孟傳心之正學,續伊洛經訓之格言,獨惟朱子學傳其要。今天下混一,朝廷右文,六經之傳,四書之訓,貢舉以之取士,庠序以之教人。所以明聖賢之道,立彝倫之序者,朱子之功,蓋甚大也!考之宋史,方朱子之初年,出入於經傳,泛濫於釋老。及見延平,洞明道要,頓悟異學之非,盡能掊擊其失,由是專精致誠,剖微窮深,而道統之傳,始有所歸。由是言之,雖以朱子之高明,猶賴延平之啟迪,矧在後世,可不師其學乎?

竊惟近代儒先,莫如伊洛之盛。夫濂溪二程,既已封公,張、呂、朱子,俱列從祀,而延平之學,上傳周、程,下授朱子,獨未褒崇,誠為闕典。昔者朱子竹林精舍,已嘗以周、程、邵、張、司馬、延平七先生從祀。當時儒者,咸謂合禮。然則今之敷陳,非一人之私見,實國家盛德之舉也。如蒙奏聞,下禮官議,比擬周、程、朱子,優加封謚,列諸從祀之位,既足以彰聖朝隆儒重道、備修祀典之意,又使學士大夫咸知正學之宗,其於表彰風厲,誠非小補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經筵進講疏

帝王之治,典學為先,開設經筵,實為盛典。欽惟皇帝陛下,天縱聰明,勵精圖治。嗣服伊始,詔開講筵,特命宰輔臺臣及選奎章翰林儒宿,十日一進讀講,所以輔益聖德,緝熙大化,實宗社無疆之福。中外臣民,孰不 【(忻)】  【[欣]】  【【(忻)】  【[欣]】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九改。】 忭。

竊聞講官所進說者,祖宗之聖訓,聖賢之格言,然則不可不敬也。自昔講官侍坐有儀,蓋所以尊師重道,從容降接,非第循故事而備外師也。今陛下春秋鼎盛,聖學方新,其於祖宗之訓,聖賢之言,樂於聽聞,獨於講官,尚未賜坐。夫以三代令王,皆置師傅之官,坐論道義。世祖皇帝,每召儒臣進對,亦嘗賜坐,俾盡所言。伏願自今以始,每進進講,賜坐設几,從容顧問。凡古今治亂之原,及民間情偽得失,俾講官詳究敷陳,薰陶感發。如此,則聖學高明,治化熙合,而經筵所設,誠非虛文矣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乞詳定?毆殺人罪

蓋聞國之重者,莫先乎刑,刑之重者,莫大乎殺。且立法在於可守,用刑貴於適中。夫法不可守,則徒法不能以自行;刑不適中,則民無所措手足。是以古昔之用刑,必也隨世而輕重。故殺人者死,雖有定名,然?毆之情至為不一。若皆置之死地,或情有可恕;欲悉為之斷放,則死者何辜?照得大德十年八月,刑部郎中趙奉政牒?毆殺人,輕重似少詳論。本部議得:?毆殺人,所犯不一,原情議罪,事各有異。若許一例斷放,被死之人冤何由雪?又恐官吏乘此弄法,漸生奸弊,甚於刑政不便。如准所言,但犯?毆殺人,追勘完備,依例結案詳斷,庶免差池。都省准擬。又照得至正五年五月,中書奏准節該:「?毆以手足毆人及頭撞擊,或用他物於人非要害處毆損致命者;或因?擊非虛怯處,痛氣攻心,邂逅致命者;並為本無殺心,擬合杖斷一百七下,並流三千里。因?用刃及他物,於人虛怯要害處毆擊,登時而死;或因非?爭,無事而殺,並被毆者原無忿爭,止辯己事,因而致命;若?毆罷散,聲不相接,去而又來,毆人致命身死者,以其即有害心,並從故殺之法,依例結案待報。欽此。」夫以法制平允,則永遠可以奉行。如或執一,則刑獄必至淹滯。近因欽奉詔書,巡行畿甸,詢民疾苦,疏滌冤滯。所歷州縣等處,或有?殺之囚,原情比附新例,往往不克斷遣,蓋禁奸止暴,固宜嚴肅;然哀死恤刑,尤當慎重。且今村野人民,素無教養,誤犯刑憲者多,而郡縣官吏貪污苟且,通知法律者少。夫既不能詳情審問,又復不肯追勘結解,致使獄囚淹延,一切死於囹圄,豈惟玩舞刑政,實為感傷中和。《書》曰「罪疑惟輕」。《易》曰「君子以明慎用刑,而不留獄」。宜從都省,詳定其法,務使平允,庶幾天下在獄之囚,幸得以生全;國家好生之德,普洽於遠邇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禁治死損罪囚

洪惟聖朝,奄有中夏,深仁厚澤,普洽於黎元;明罰詳刑,務存乎寬大。然自近歲伊始,有司或不得人,以致刑獄滋章,重使生靈凋弊,無辜者牽連受刑,有罪者僥倖獲免。舞文弄法,悉快於貪奸;肆虐逞威,尤便於皂隸。始則因事以織羅,次則受財以脫放。及聞審囚官將至,?稱被罪人在逃。縱欲陳告其取受,?緣本宗事未絕。設計害民,無所不至。其有結案之囚,當使明正其罪,今縣未嘗申解於州,州未嘗申解於路。或畏刑名之錯,或因結案之難,不問罪之輕重,盡皆死於囹圄。斷遣者既未嘗有,平反者蓋所絕無。夫廟堂宰輔,惟恐一人失所,而州縣官吏,輒敢恣意殺人。感傷天地之和,蓋亦莫重於此。

近因欽奉詔書,巡行畿甸,詢民疾苦,疏滌冤滯。念國家治安既久,本欲生全其民,今中外一歲之中,死者不知其幾!其在江南,猶稍知懼。結案幸達於中書,判送悉歸於刑部。議擬方在吏手,囚徒已死獄中。且重罪飛申,先使知事之元發,有司月報,又欲考事之施行。今皆視為虛文,一切置之不問。夫朝廷作法如此,郡縣慢令可知;京畿積弊如此,天下之事可知。故憤怨蘊於人心,?異形於天變,水旱大損於禾稼,生靈日入於貧窮。聞者可以傷心,見者當為痛哭。

《傳》曰:「國家閒暇,及是時,明其政刑。」今海宇承平百年,正當申明刑政,感格和平。而乃因循苟且,毀 【毀 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二百十七作「墮」。】 廢如此。欲望禎祥駢臻,黎民安心,蓋亦難矣!宜從都省明白聞奏,今後內外輕重罪囚,某事一起,自某年月日到禁,某年月日申解所司,或斷訖笞杖等罪,或審復結案待報。某事一起,自某年月日到禁,某年月日因患某病,某醫用何藥餌,竟因某病身故,年終通行開寫略節情犯緣由,次年三月以 【(衷)】  【[裏]】  【【(衷)】  【[裏]】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二百十七改。】 申達省部,選委刑部文資正官一員巡行,仔細披詳 【「巡行,仔細披詳」 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二百十七作「妨職子細披詳」。】 。如有淹滯刑獄,?遣不當,妄申急證,死損數多,皆當驗事輕重,依例治罪。庶幾朝廷明其政刑,天下知所警畏,有司不敢生事擾民,罪囚不至冤濫死損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論近年無辜被害之家宜昭雪改正

欽惟聖天子臨御天下,仁澤及於臣民,然猶遣使宣布德意,而明詔有曰:「和氣未臻,?眚時作。」夫政化既布於多方,而?異尚軫於聖慮。蓋天人之間,其理本一。故人氣和平,則禎祥斯格;人心憂鬱,則?異疊見。東海殺一孝婦,枯旱三年,及表其墓祭之,天立大雨。斯其已往之明徵,可為後世之規監。我國家承平百年,中外無事。爰自近歲,屢興大獄,或值誣枉陷於極刑,或涉嫌疑輒被流竄,多出一時之好惡,孰思天下之至公?伏?至正五年二月初四日詔書內一款:「近年無辜被害之家,仰中書省分揀昭雪改正。欽此。」中外聞之,咸曰聖天子一視同仁,無間於親疏遠邇。則臣民之家,或誣枉於人言,或橫羅於非命;某家令當昭雪,某人令當改正;若家貲已散,當敘復其官職;若子孫或亡,當嗣續其宗族;或在遠方,當召歸於鄉里;或人已沒,當追贈其封謚。庶幾生死之無憾,必致瑞應之鼎來。夫詔令既頒於九有,分揀責在於中書。然惟至公,可以服人心;惟至平,可以召和氣。當自某年以後,其未昭雪改正者,早為從公取勘,一一仔細分揀,使聖恩普洽於幽明,公道大伸於天下。然後和氣斯臻,?眚不作,年穀豐稔,黎民雍熙。不勝幸甚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山東建言三事

審天下之勢者,當謹其微;論生民之治者,當究其本。夫審勢而不謹於微,至於著則不可為矣;論治而不究其本,求其末則夫何益矣。欽惟國家布列臺憲,蓋以重內外耳目之寄,達遠近聞見之詳。惟茲山東,奄奠齊魯,控制千里,按臨百城。爰自去歲以來,諸處盜賊竊發,始則潛形塗面,猶恐人知;甚則鳴鼓樹旗,不畏官捕。郡縣聞風而避,弓兵望影而逃,生靈遭其塗毒,府庫恣其攘奪。致煩朝廷遣官,中外始獲寧息。比者各州盜竊復有,或二十為群,或七八作黨,白晝殺人,劫其財物。昔人有言:「盜猶火也。」火之為?,撲之於將燃,則易為力;救之於已熾,則難為功。故小盜不滅,則大盜不絕,可不豫防之乎?伏望朝廷恤民以安其生,選官以責其治,錄囚以除其惡。且山東禦盜之方,前後言者不一。有曰峻治城池者矣,有曰繕修兵備者矣,有曰分軍鎮守者矣,有曰申明賞罰者矣。夫言之甚者,人則以為張皇;言之緩者,或以為迂闊。是以言者甚難,而聽者不可不審也。今茲略陳當行實事,尚冀采擇焉。

一、恤民。夫好生而惡死,趨安而避危,人之常情也。今山東之民,往往甘就死亡、起而為盜者,蓋有其由矣。始於水旱傷農,而貧窮歲無衣食飽煖之給,次則差徭頻併,而官吏日有會斂侵漁之害,此其為盜之原也。昔人有言:「蜀人樂禍貪亂者。」或對曰:「蜀人積弊,實非一朝。百家為村,不過數家有食,窮迫之人,十有八九,束縛之人,旬有二三,貪亂樂禍,無足多怪。若令家畜五母(之)雞、一母 【(之)】  【五母 【(之)】 ?、一母 【(之)】 豕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三百十九刪。】 豕,床上有百錢絮被,甑中有數升麥飯,雖有蘇、張巧說於前,韓、白按劍於後,將不能使一夫為盜,?貪亂乎?」然則後世民之為盜者,豈非饑寒之故歟?茲者山東田畝不加於前,戶口日倍於昔;年穀既已不收,衣食至甚不足;初則典田賣屋,急則鬻子棄妻,朝廷雖有賑恤,一家能得幾何?兼以去秋大水,今春疾疫,無牛者不克耕耨,下種者不克耘鋤,致使田地荒蕪,蒿萊滿野。即日秋成,民已無食,不知來春又將若何,欲民之不為盜難矣。夫國家之設刑名,本不欲民犯法,小民至愚而神,又豈不知法之不可犯乎?蓋犯法而為盜則死,畏法而不為盜則饑,饑餓之與受刑,均為一死。 【(忍)】  【[賒]】  【【(忍)】  【[賒]】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三百十九改。】 死之與忍饑,禍有遲速,則民之相帥為盜,是豈得已?可不為之深念乎?惟望朝廷明示六部百司,凡山東軍兵征行之苦,站赤走迎之勞,食鹽辦課之重,和雇和買之煩,土木不急之工役,食用無益之貢獻,但是可以動?役民者,皆當一一簡其號令之出,量其科派之數,節其緩急之用,優其輸送之期,俾民普受其實惠,皆不至為虛文,庶幾生靈得以休息於田里,官吏不能大肆其姦貪!大抵安民之術,不奪其時,不傷其財,惟禁其為非,而去其為害,則民皆安堵矣。

一、選官。夫官不必備,惟其人,蓋言三公之選。其餘庶官,各有所治之事,不可一日而缺也。?山東頻年水旱,盜賊竊發,民多貧窮,可不選官撫治之乎?昔漢宣帝嘗曰:「庶民所以安其田里,而忘嘆息愁恨之聲者,政本訟理也。與我共此者,惟良二千石乎?」今國家守令之選,不為不嚴。但廟堂銓選有時,而各處闕官無已。即日山東見闕宣諭使二員,濟南、東平、濟寧、東昌、益都見闕總管五員,高唐、海寧、沂州見闕知州三員,其餘佐貳之職闕者尚多有之。且年六十五以上者先行銓注,固為令典,然多係老耄疾病之人,日暮途窮,但知求公田俸祿、肥家飽妻子而已,其能潔己奉公、勤力於政務者,幾何人哉?方今山東郡縣達魯花赤俱係投下守令,見闕者十居二三,老病者又居其半。然則欲治化之興行,盜賊之屏息,其可得乎?宜從朝廷,將山東按治所屬宣慰司、各路、州、縣等官,下及鎮店巡檢捕盜之屬,但是見闕、守闕、省除、部注,共為一選,作急銓注,仍須選擇年力甚強、歷練政務、無大過犯、附近籍居 【[見闕]】  【

【[見闕]】 據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三百十九補。】 者,勿候宣?,即使赴任。如此,則郡縣有人,庶可責以政務。政務既修,則善民獲安,惡人知懼。仍須今後但有急闕,隨即申達補注,庶不闕官撫治其民矣。

一、錄囚。夫刑者,詰姦禁暴,所以輔治也。近年以來,郡縣或不得人,刑政因以失度,民怨傷於和氣,水旱因以為?。年穀不收,實原於此。且陰陽燮理,雖根本於廟堂,而政化承宣,實責任於郡縣。故東海殺一孝婦,枯旱三年;及表其墓祭之,天立大雨。此一郡休咎之徵,豈非守令所當責乎?今山東郡縣罪囚,除憲司審理疏?外,在禁常有八九十起,枷鎖不下數十百人。罪狀昭著者,不得明正典刑;事涉疑似者,不敢輕易釋放。豈惟淹延囹圄,誠恐別生事端。且如去秋大盜王五十等,劫略開濮等處,脫放禁中罪囚,同力相濟,往往得其死力。是則所係蓋甚大也。宜從朝廷聞奏,選差五府通曉刑名官員,前來山東,一一審錄,如果無疑,比及春分,各正其罪。庶幾刑政肅清,惡黨警懼。《傳》曰:「國家閑暇,及是時,明其政刑,雖大國必畏之矣。」夫以戰國之時,明其政刑,大國猶知畏之,?今山東草竊,有不知畏者乎?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乞差官錄囚

欽惟祖宗,混一區宇,既有民庶之?,尤宜刑政之修。蓋發政施仁,固朝廷之急務;戢姦禁暴,亦郡縣所當為。是以司刑官吏,允貴得人。若官不得人,則乏推鞫之明;吏不得人,惟務文深之害。或無罪枉陷於刑章,或有罪僥倖以苟免,以致下有冤抑之苦,則必上干陰陽之和。故累朝以來,屢差官審?,蓋欲刑政肅清,臣民畏懼故也。

竊惟本省,控制四道,總轄三十餘路。至正八年十二月分,共計見禁輕重罪囚一千三百一十五起,三千九百三十六名。每歲約支囚糧七八千石,冬夏衣鈔若干百疋。夫以江浙四道,固曰地大民繁,犯法者?,若使官吏得人,治化清簡,則獄訟亦不至如此之多也。考其罪囚在禁月日,有十五年者,有二十年者。又至正八年之內,四道共計死損罪囚五百餘人。夫既不能明正典刑,皆徒死於囹圄,何以為奸惡之勸乎??兼本省之地,東南與海相接,近年海中為盜者?,除已招安為民,各居鄉里當差外,其餘在禁之人,亦合一體明白審錄區處。且以累朝審囚條目,具載憲章。伏?聖天子即位以來,所降詔書,屢以罪囚為念,其惻隱之仁,欽恤之意,可謂至矣。元統二年十月內一款:「刑期於無刑,蓋以弼教而助治也。議刑之際,可不慎歟。司刑之官,宜加詳慎,務在平允,毋使冤濫,致傷和氣。」又一款:「內外見禁重囚,中間若有贓仗未完,死傷不明,證左爭差,累審累番,禁繫三年不能?者,仰監察御史、肅政廉訪司官,用心詳讞,果是疑獄,即與疏放。」至元四年正月內一款:「各處見禁重囚,果有贓證不明,事情疑似,累審累番,虛實難辨,三年不能?者,從監察御史、廉訪司詳讞疏放。」至元六年七月內一款:「各處刑獄冤濫,蓋因捕盜官迫於期限,推問官暗於刑名,審復之司不加詳讞,以致在禁之人,輕則淹延歲月,破蕩家產,重則死於非命,朕甚憫之。在內監察御史,在外廉訪司,即與有司正官,詳加審理。輕者與?,冤者辨明,累審累番,果無顯驗,在禁日久,疑不能?者,即與疏放,具所放緣由,申達上司。如無冤抑,依例結案。」至正三年十月內一款:「比來獄犴滋多,中間寧無冤濫?其有累審累番,別無證驗,在禁日久,疑不能?者,在內監察御史,在外廉訪司,研窮審理,具由申達省部詳讞疏放。如無冤抑,依例結案。」至正五年二月內一款:「內外獄囚,有司不得其人,中間不無冤濫。仰監察御史、廉訪司詳加審理,輕者疏?,重者依例結案。冤抑不能自明者,即與明辨。累審累番,三年疑不能?者疏放,具由行移有司,申達省部。」至正七年七月內一款:「諸禁囚枷鎖監收,飲食治療,具有成法。近年有司失於奉行,畏上司之審錄,惡上司之駁問,往往將病囚不即治療,無糧者弗與飲食,甚者託以患病,其實抑死囚中。使為惡者失正其罪,冤抑者含恨九泉。監察御史、廉訪司嚴加究治。」又當年十二月內一款:「刑獄之重,民命繫焉。死者不可復生,傷者不可復息。各處見禁罪囚,恐有淹滯,詔書到日,所在有司,即與用心推理,合疏?者疏?,合結解者結解。毋以小節不完,淹滯囹圄。其有在禁五年之上,累審累番,疑不能?者,在內監察御史,在外廉訪司吏,為讞疑狀昭著釋之,仍具所由,省達省部。欽此。」

夫以聖上好生之德,見於明詔者,一一可考。然自元統二年至至正九年,十有六年間,不知各處辨明疏放者幾人,結案待報者幾起,司刑者獨可置之不考其故乎?是以徒見囚徒日益以?,文移日益以繁,有傷聖明仁厚之至化,以致雨暘連年之失時,當國者可不為之深思長慮乎?宜從都省聞奏,精選通曉刑名官員,先將各省見繫罪囚多處,一一審錄,比及立春,使罪狀明白者,各正其罪,情犯疑似者,悉與辨明。庶幾國家刑罰見於施行,民庶知所畏懼而不敢犯,冤抑淹延亦得寬釋而無怨恨矣。務施聖上恤刑之實惠,勿為有司一切虛文。不勝幸甚!《易》曰:「君子明慎用刑而不留獄。」又曰:「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。」此之謂也。本省除將輕囚行下各處,依例斷?,重囚催督追會完備聽候,死損者行移究治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建白時政五事

欽惟國家建置臺憲,務求賢哲,克廣聰明。若或緘默而不言,有負朝廷之任使。卑職猥以菲才,備員六察,粗有聞見,謹用敷陳。蓋畏天變者,所以盡事天之誠;享宗廟者,所以隆孝治之道;輔聖德者,所以建太平之基;敬大臣者,所以求贊襄之益;恤黎民者,所以固邦家之本。匪欲徒為空言,惟務切於時政。尚憑采擇,伏希奏聞。

一、自昔人君之居天位,兢兢業業,不敢暇逸,所祇畏者,惟天而已。然而國家之政既修,則天地之容斯隱,否則天出?異以警懼之。甚矣天心仁愛人君之至也,可不夙夜修省、克謹天戒乎?欽惟聖天子躬膺眷命,丕纘皇圖,上應天心,下孚民志,將見治化方臻,禎祥疊至。邇者,太史上言:「三月癸卯望,月食之既,四月戊午朔,日有食之。」夫懸象著明,莫大乎日月,今焉薄食,得非刑政之失而致然歟?且月食之既,為異已甚;日食純陽之月,古尤忌之。蓋陰盛陽微,君子之所懼也,有天下者,其可忽諸?今天子聰明仁孝,天下化服,宜奮乾剛,聿修刑政,疏遠邪佞,專任忠良,庶可消弭?變,轉為禎祥,日月貞明,宗社蒙佑。若曰日月薄食,自有常度,天道悠遠,人不可知,是乃奸邪誤國之言,非聖人畏天之意也!

一、郊社宗廟,國之大祀;尊親兼著,廟享尤隆。是以古之王者,必行親祠之禮,所以報德祖宗廣孝治也。洪惟國家隆興百年,禮樂文物,光昭簡冊。世祖皇帝肇建太宮,武宗皇帝親行大禮。列聖相承,典章具在。文皇帝撥亂反正以定天下,臨御五載,治化休明。爰自賓天,臣民思服,載涓吉日,班祔有經。欽惟聖天子祇承遺詔,入奉宗祧,夙夜寅畏,圖新政治。恭事東朝,既盡於奉養;顧瞻清廟,宜展其孝思。伏願率遵舊章,躬行祀禮,則祖宗歆享,降福於萬年;聖德孝恭,有光於四海矣!

一、古者天子雖有聰明睿聖之資,必待左右之臣匡直輔導,然後德化可成也。周成王即位之初,春秋方富於時,周公為師,召公為保,輔養保護,克盡其道,以至侍御僕從,亦皆正人。故成王所見皆正事,所聞皆正言,卒能養成德器,致治隆平,享國久長,為周賢君。欽惟聖天子春秋鼎盛,臨御九有,睿聖之德,度越百王。然猶開設講筵,鑒觀古訓,蓋所以輔益聖德,緝熙元化者也。夫以儒臣宰輔,進見有時。惟朝夕與居,薰陶德器,正賴侍從承弼之得人也。伏願博選勳舊世臣之子,端謹正直之臣,前後輔導,使嬉戲之事不接於目;俚俗之言不及於耳。左右交修,內外相養,則聖德日新,治化日隆矣!

一、帝王之職,在任宰相。宰相者,所以輔佐天子,撫綏兆民,燮和陰陽,贊襄政治而已。故人主躬親庶政,禮貌大臣,常於進見之間,俾盡論思之道。洪惟天朝富有四海,列聖臨御,保守治平,遇臣下者,既盡其禮;大臣碩輔,獻納謀猷,事君上者,亦盡其忠。君明臣良,千載一時也。欽惟聖天子聖德寬仁,臨乎臣民之上,天下之大,萬機之繁,朝夕都俞,共圖為治者,二三大臣而已。然而,古昔人君待遇其臣,亦未嘗不至也,故燕饗所以通上下之情,嵬田所以習武備之禮;命之爵祿,以求其用,賜之居第,以安其身。蓋皆昭儉而合禮,未始踰制以厲民。今朝廷政化更新,中外望治,樞機之臣,固宜尊寵,是以爵祿之貴,居室之盛,宴享田獵之樂,可為至矣。伏惟二三大臣,同心一德,勉圖報稱,雍容廊廟,夙夜贊襄,俾公卿得人,風雨時若,紀綱正而朝廷尊,賞罰公而民心服,不亦至盛矣乎!

一、天下之事,當謹於微。民惟邦本,尤不可忽。國家自太祖皇帝戡定中原,世祖皇帝混一海宇,黎元休息,百年於茲。爰自近歲以來,雲南土人作亂,海南黎蠻為梗,有司視為故常,不加安輯。邇者徭賊大肆猖獗,攻陷道州,殺虜官吏民庶。夫道州,湖南一郡也。先此,廣西之民已被其害,今復轉入內地,此其為患不細。方今天下雖號治平,然山東實股肱郡,去年河水為?,五穀不登,黎民流冗者?。朝廷間嘗賑給,猶未克瞻。江淮之南,民復告饑。河北諸郡,盜賊已未獲者三千餘起。夫民窮為盜,蓋豈得已?為民父母,顧將何如?豈可優游燕安,視若無事?伏惟朝廷宜急講求弭安盜賊方略,賑救饑民長策,使海宇清謐,黎民富足,實為宗社之至計也。(錄自《滋溪文稿》卷二十六)

王喜

治河圖略

 原序

臣竊謂水之在天下,有自然之利,亦有自然之害,順而導之者易為力,逆而遏之者難為功。猶人之一身,血流通則無病,血壅滯則病生。審而治之,宣其壅滯,使之流通,則病自去。治水之道,亦當如此。竊見比年以來,黃河失道,泛濫曹濮間,生民墊溺,中原彫耗,莫此為甚,以致上干宵旰之憂勤,次勞廟堂之軫念。見者聞者,莫不惻然,思有以救之。然未有出一謀建一策,有補於明時者,以其但知河之為害,而未知其所以為害。臣故歷考累代河流變遷之故,與浚治之術,粗得其詳,而知其有無不可為之理。且何以言之?皆緣下流壅滯,水勢不能自泄,是以?溢為害。為今之計,莫若浚入淮舊河于南,以順其流;仍導一新河于北,以分其勢。大河既分,其流自緩,無泛溢之患矣。禹之播九河,漢之浚屯氏,宋之導清河于南北者,即此道也。猶百鈞之物,一人舉之則力不能勝,兩人舉之則力有餘,此理甚明,可舉而行,今將禹河、漢河、宋河、今河圖陳於左,以備睿覽,有以考擇,庶幾拯溺之一助云。

禹河之圖(略)

臣謹案:禹河自于闐、?嶺,兩源合流,東注蒲昌海,潛行南出積石,經龍門三千里,而至于華陰;又自南而東,至于底柱、孟津、洛汭、大伾;又自東而北,過洚水大陸,迤邐北行,至冀東北,分播于九河,趨碣石入海。由是觀之,氣分則緩,勢分則弱。禹所以治河之法,行水之道,其功皆在於九河之播也。蓋自大伾以下,行於平地,河勢悍猛而平地土疏,非堤防所能捍禦,故開八條以殺其怒。又自大陸以北到州地方,為下流之衝,其勢愈大,為害愈甚。禹則當其將入海未入海之處,疏其正派,分其支流,使都入於海。各派既安行於外,正流亦順道其中,不復漫流為害,其到此而不得不分者,亦勢之必然也。

漢河之圖(略)

臣謹案:漢河自孟津底柱以上,河行地中,無所變遷,自大伾以下,河高於地,易於泛濫。自周定王時,已徙故瀆,及漢元光間,改向頓邱東北,流經濮濟,從樂陵入海。文帝時,?酸棗;武帝時,?瓠子,皆在今濮陽縣,遂通淮泗。又《漢?溝洫志》「河?館陶」,在今濮州;分為屯氏河,在今大名路,北流入海。其河深廣,與大河等。蓋亦因其自?之勢,就浚此河,以泄大河,故無復有泛溢之患。由是觀之,河之下流壅則塞,泄則平。漢之所以能息?弭患者,其功專在於屯氏之分也。

宋河之圖(略)

臣謹案:宋河自建紹浚黃河,?入鉅野,溢于泗,以入淮,謂之南清河;由汶合濟,至滄州入海,謂之北清河。初,禹導濟水,出河之南,東入荷澤,即今之梁山泊也,南通淮泗,北從千乘入海。宋河既徙,濟寧之鉅野與濟遂合于一,分而為南北流矣。又濟之上流,舊有莨蕩渠,漢明帝使王景浚之東注,浚儀南達于淮,即隋唐之汴口也。金末,河?開封,則又因汴南流,而入于淮矣。今其?于曹濮,復有合濟之勢。臣愚所以參之於古,審之於今,而知其有必合之理也。

今河之圖(略)

臣謹案:今河自金末從開封北衛州?入渦河南流,即今之過徐州而入淮者是也。比年以來,河水泛溢于曹濮。而入淮舊河淤塞不通,將有入御河之勢,又未得其道,以致數郡墊溺,為害不小。竊料新塞河道,沙土尚虛,但浚治稍深,則水復故道,下流自順,非比無源之水,必假強鑿之難勞而無功也。又計今新?河水,散漫無統,未有歸一,以致橫流。若舊河既浚,水勢自減,然後因其橫流所穿之徑,順其北流之勢,加之疏導,別為一川,則用力寡而見功疾,此可為永久之利也。

治河之圖(略)

臣謹謂:治河之法,必先浚入淮舊河,使水南流,復於故道;次導入濟新河,分半水北流,以殺其勢,此上策也。今汴城之東,黃河南岸,列渠口數十,皆是古時引水注于陳、亳、宋、潁之郊,以泄水怒。又東至杞縣,有三汊河口。往年歸德、太康兩處,將南北兩汊堵閉不通,使三汊之水總于一河,安得不致?溢哉?世祖皇帝嘗設置分監,委任都水馬和之、郭若思疏?新河之水,導黃流由安山抵臨清接御河,相地形,設開隄,通漕運,遂成千載之功。今所以導新河北流者,即馬都水之成法也。蓋河之末流,水勢浩大,非一川能容,不浚則勢不順,不分則患不息,是皆歷代已行之明效,而非一口之空言。臣故圖此以見其有可行之理耳。

河源之圖(略)

臣案:河源自吐蕃朵甘思西鄙,方七八十里,有泉百餘,泓躡高山,下瞰燦若列星,故名火敦,即星宿海也。東匯于澤,又東為齊必勒。一水西來,名赤里出;一水南來,名忽蘭;一水東南來,名也里朮。合流名脫可尼,是為黃河。又東歧為九渡,尚清淺可涉。又東五百里,始渾濁奔悍。又三千里合二水折西,經乞里塔崑崙山之陰,四時積雪。又北東至貴德州、隸河州、吐蕃等處,宣慰司所轄。然後抵積石,與禹貢導積石者合,上去星宿海蓋六千七百餘里。此據世祖皇帝至元十七年,遣招討使篤什親歷而言。臣所以并紀此圖,以知河源之遠,宜其末流之盛大而難制也。

治河方略

臣竊謂:水之為利,生民之所不可闕,有國之所不可無,關於利害至重矣。歷代之虞衡水部,本朝之都水監,所以總天下之水而重其事也。而黃河之水,又天下之至大者。今其?溢為害,下病生民,上累國家,不可視為尋常細事明矣。必也重其事,委重於大臣,旁求良策,而後可以息?弭患。臣雖不敏,既圖陳于前,復謂所以息?弭患者,必本於理勢之自然,而其要則在於浚舊河、導新河二者而已。所以能息?弭患者,又必仰於人力之使然,而其要則在于專委任、優工役二者而已。故敢以四事條列於後:

一、先浚舊河。合於上流淤塞處,約以十里二十里為率,挑出沙土令深,或底下見流沙,則縛木簰平置沙面,為河水立?之地。仍於兩旁立桔槔長竿,提出沙土,漸淘漸洗,使水得行。上流既通,則下流自然滔滔,有建瓴之勢,不待施工而自順。若河水已循其故道,或可使之全流入淮。則于?河北岸,用竹絡木櫃等,盛石塊壘成河堤,雖非久遠之計,亦可救患於一時。故不如因其自?之勢,分為兩道,最為得宜。要在察其逆順,審其形勢,隨宜量度之耳。議者莫不以為舊河沙土壅積如此之高,新?河水如此之深,豈能使之復於故道?此自今日所見之勢而言也。然所積沙土,高者雖有一丈以來,低者不下五七尺,皆是近年淤積,非天生堅頑之物,固可以人力去之。?其下既有流沙,乃是水尚通,與?河相平,故其餘流浸漬,特以沙土壅隔,不得流耳。浚而治之,必有成功,是皆他日未形之勢,人所未見者也。因謂龍門萬仞之顛,四山皆石,禹尚以人力鑿之,以通河道,?今河行平地沙土之中,?諸東方則東流,?諸西方則西流者乎?此臣斷斷以為舊河有可浚之理也。

一、後導新河。浚舊河則始上流,導新河則始下流。蓋舊河既浚,河流既分,泛濫之水漸平,?於下流因其所穿之徑,順其勢導一川,從北清河入梁山泊,合御河入海。又分一道入南清河,合泗水入淮。如此則南北閘河水增舟順,可無啟閉之勞,而國家永享其利。抑且桑土悉平,可以耕,有倍收之獲,而民蒙其利。議者莫不以為大河入梁山泊,則必衝壞閘河,直趨東平,為害不小。殊不知河流既分,力弱勢緩,不足為害。且以舊事證之:前宋建紹時,魯從濟寧鉅野?入。其時全河入于濟水,下流分為兩道,一道從南清河入淮,一道從北清河入海,尚且不聞其破閘河害東平也。?今於上流已分半水入汴河,其一半入濟水者又分為南北,則入于梁山泊者僅四之一耳。而梁山泊八百里之寬,足以渟蓄其怒波,則下流自然平緩,可保其無患矣。此臣斷斷以為新河有可導之理也。

一、專委任。宜選在朝明達大臣一員,充總領河防使,一應河道,合于事務,便宜行事。仍選有學識、有材幹之士,以為之屬,同心講究,務在兼採?長,取人為善,參酌審量,底於功成。至如董工役,備器物,司出納,掌簿書,則各有司存。

一、優工役。宜募民擇丁壯者為河夫,十人為甲。前期給散僱工錢必令稍優,使之樂從,盡力工作。其有不趨事者,罰及甲長。仍禁有司,毋得因而差發擾重困一方。其鐵匠、木匠常用製造器具,不致乏用。至如醫工,亦所不可缺者。或河夫疾病傷損,必官為醫療,仍給半糧優恤之。凡連年被水?去處,亦須賑贍之,使得以復業。

歷代決河總論

臣竊謂洪水之害,莫甚於河;治水之功,莫難於河。鑿龍門於上以疏其源,播九河於下以殺其流者,大禹敷治之功也。蓋源疏則水性順,流殺則水勢分。臣所謂分河之說,實源於此。自禹功一立,地平天成,垂七百七十餘載,無復為患。及商之祖乙始圯于耿,而河之經流固未嘗改也。又九百四十餘載,至周定王之五年,河徙砱礫,乃改其故瀆。春秋戰國,各私其地,壅防百川,以鄰為壑,故葵丘之會,有曲防之戒意者。九河或湮或塞,皆在此時。以及漢之文帝,?酸棗,潰金堤,嘗興卒塞之矣。武帝時徙頓邱,?濮陽、瓠子,遂通淮泗,泛郡十六,害及梁楚。雖發卒十萬塞之,輒復橫潰。上去周定王又四百九十二年,然後益徙而東。田蚡乃狃於私田之利,以為江河之?皆天事,未易以人力強塞,由是二十年置弗治。及東封泰山,臨?河,沉白馬玉璧,率群臣負薪,填?河,築宣防,導河北,行浚屯氏,以分大河,使復禹舊跡,八十年不為害,此則分河之明效也。成帝時,馮逡奏言:屯氏河塞,靈鳴犢口又益不利,獨一川兼受數河之任,雖高增堤防,終不能泄。九河今既難明,請浚屯氏河以助大河,泄暴水,備非常。而丞相御史不以為意,後果大雨,水?金堤,灌四郡三十二縣,百姓多墊溺,敗壞官亭室廬且四萬區。蓋屯氏一塞,下流不利,以致為害,此其驗也。尋遣王延世為河堤使者,以竹絡長四丈,大九圍,盛以小石,兩船夾載而下之,三十二日堤成。其後李尋議以為常欲求索九河故道而穿之,今且因其自?,勿塞以觀水勢,河欲居之,當自成川;挑出沙土,然後順天心而圖之,必有成功,而用力寡。遂止不治。朝臣以為百姓可哀,遣使者據業賑贍之,乃求能浚川者。於是賈讓言治河有三策,大旨以為土之有川,猶人之有口,治土而防其川,猶止兒啼而塞其口,豈不遽止,然其死可立而待也。故善為川者,?之使道;善為民者,宣之使言。宜徙民放河北流入海,出治堤之費以業所徙之民,勿與水爭地。此功一立,千載無患,此上策也。多穿漕渠於冀地,使民得以溉田,分殺水怒。雖非聖人法,然亦救敗之術,此中策也。若乃繕完故堤,增卑培薄,勞費無已,數逢其害,此下策也。自今觀之,李尋之言,最為近理。今所謂因其自?之勢,順其自然之性,別導一川者,即其說也。至如賈讓之策,似若可取,熟為審之,則有未然者。其曰徙民放河,置而不治,則泛濫東西,漂泊南北,日徙其民猶不足,將何以安其生耶?其曰多穿漕渠,分殺水怒,其說近是;而又未知河之末流,有必分之勢。其曰隨?隨塞,勞費無已,為下策者,誠哉是言也。自漢而下,?溢之患雖代有之,而其終流至宋又千二百五十餘載,始改于鉅野,尋又改于開封。由禹距今,上下三千七百餘載,而河流三徙其瀆,豈有不假人力之助,而遂如斯安流耶?方今明見如馮逡,材敏如王延世,謀議如李尋、賈讓者,豈乏其人?我朝如馬和之、郭若思引黃流由安山接御河,相地設築堤,皆能深知水性以成事功,蓋亦不為無人,舉而措之,又何難焉?臣以後學戇愚,切念生際盛明,沐浴膏澤,未有涓埃之報,恒懷畎畝之憂;睹黃河之橫流,哀赤子之墊溺;譬有病而必療,寧無方之可施;庸獻其一得之愚,庶或助萬分之補。捧漏?,沃焦釜,謂宜莫急於此時,歌瓠子,築宣防,端可追功於前代。臣謹論。(錄自《治河圖略》,《叢書集成》初編本)

崔敬

迎太子歸疏

文皇獲不軌之愆,已徹廟祀;叔母有階?固之罪,亦削洪名。盡孝正名,斯亦足矣。惟念皇弟燕帖古思太子,年方在幼,罹此播遷,天理人情,有所不忍。明皇當上賓之日,太子在襁褓之間,尚未有知,義當矜憫。蓋武宗視明文二帝,皆親子也,陛下與太子皆嫡孫也。以武皇之心為心,則皆子孫,固無親疏;以陛下之心為心,未免有彼此之論。臣請以世俗諭之。常人有百金之產,尚置義田,宗族困阨者為之教養,不使失所。?皇上貴為天子,富有四海,子育黎元,當使一夫一婦無不得其所。今乃以同氣之人,置之度外,適足貽笑邊邦,取辱外國。?蠻夷之心,不可測度,倘生他變,關係非輕。興言至此,良為寒心!臣願殺身以贖太子之罪,望陛下遣近臣迎歸太后、太子,以全母子之情,盡骨肉之義。天意回,人心悅,則宗社幸甚!(錄自《歷代名臣奏議》卷七十七)

鄭玉

為丞相乞立文天祥廟表

臣竊惟綱常乃國家之大本;忠義為人事之先猷。故武王滅商,首表比干之墓;高祖立漢,即斬丁公之姦。蓋忠邪雖在於前朝,而勸戒實關於後世也。此皆聖主賢君所以維持世教、扶植人心之要道也。

伏?至元十三年,國家渡江取宋,其君后既就臣虜,宗社已為丘墟,獨丞相文天祥,以亡國之遺俘,立當時之人極,從容就死,慷慨不回,義膽忠肝,照耀日月,清風高節,蕩滌寰區,豈惟作軌範於一時,實可為儀刑於千古。蓋自生民以來,一人而已。世祖皇帝天縱聖神,既不屈之於未死之前,又復惜之於已死之後,周王、趙祖之心,何以過於此哉?累朝承繼,樂舉褒封,四海觀瞻,以為敘典。臣竊觀亡金忠臣趙?,在世祖皇帝時,已嘗敕中書傳旨翰林學士王磐撰文刻廟,以褒寵?。其於亡宋,豈有異制?則知本非朝廷吝夫禮秩,自是臣下失於敷陳。臣比以罪戾,流竄江西,所居南安,與吉安相密邇,每與父老談及此事,無不咨嗟涕洟。臣亦為之感發興起。蓋懿德者,人心之所同好;名節者,國家之所必崇,豈有古今之殊,初無遐邇之異。茲者伏遇皇帝陛下,德如天地之大,人無不受其恩;澤如雨露之均,物無不被其化。雖臣愚魯之極,亦在陶鑄之中,赦其已往之愆,開以自新之路,召還魏闕,復置要途。每竭忠誠,圖思補報,實以此事係於綱常,欲自我朝著為令典。如蒙特降聖旨,宣諭中書,俾吏行封,太常議謚,於吉安路立廟,長吏以時致祭,賞罰既明,綱常自定,人心以之而振,世道由是而興,天地人神同有依賴,其於國家,豈小補哉?臣干冒天威,無任戰慄之至。謹昧死奉表以聞!(錄自《師山先生全集》卷一,清鈔本)

讓官表

臣聞高祖開漢,不屈四皓之心;光武中興,終全子陵之志。夫所謂隱士者,或因忿世疾邪,或欲廉頑立懦,故以恬退為事,高尚為風,未必皆有康濟之才,經綸之學也。從昔賢聖之君,所以特加寵異者,蓋欲養成廉?,激勵風俗,為天下勸耳。臣幼以樗櫟之資,深愛山林之趣,躬耕?畝,留情著述,初無過人之才、忘世之意也。茲者伏遇皇帝陛下,以天地為心,億兆為念,求賢不及,從諫如流,謂臣遯跡丘園,特賜尊酒束帛,以翰林待制召臣。聞命恐悚,神識飛揚,循牆扣天,趨避無所。臣竊惟邇年以來,士大夫貪得患失,尸位素餐,廉?日喪,風俗日壞,養成今日之禍,以致盜賊蜂起,生民塗炭,遂使陛下宵衣旰食,憂形辭色,累下哀痛之詔,布寬大之恩,而天下猶未定也。今臣復蹈前轍,貪冒恩榮,不知退避,豈惟負陛下知人之明,抑亦有妨朝廷進賢之路,非臣所以報陛下,亦非陛下所以望於臣也。蓋臣學問之淺深,德量之大小,非他人之所能知,而臣自知之。所謂吾斯之未能信者,豈敢炫石為玉,以自欺其心哉?然酒與帛,天下所以奉陛下者,陛下得以私與人,臣不敢辭也。名與器,祖宗所以遺陛下,使與天下之賢者共之,陛下不得私以與人,臣不敢受也。伏望天慈特賜俞允,收回恩命,容臣以布衣赴闕,入覲清光,攄其一得之愚,以為涓埃之助,然後退處山林,詠歌堯舜,以樂太平,實臣之至幸也。而使者坐驛,有司臨門,迫臣就道,必欲令臣親詣辭免。臣累更憂患,素抱羸疾,道路勞役,至於海上,復感風痺,不能前進。謹奉表以聞,伏聽聖旨。臣干冒天威,下情無任激切屏營之至!(錄自《師山先生全集》卷三,清鈔本)

董摶霄

平寇議

淮安為南北襟喉、江淮要衝之地,其地一失,兩淮皆未易復也。則救援淮安,誠為急務。為今日計,莫若於黃河上下,並瀕淮海之地,及南自沭陽,北抵沂、莒、贛榆諸州縣,布連珠營,每三十里設一總寨,就三十里中又設一小寨,使斥堠烽燧相望,而巡邏往來,遇賊則並力野戰,無事則屯種而食。然後進有援,退有守,此善戰者所以常為不可勝,以待敵之可勝也。

又海寧一境,不通舟楫,軍糧惟可陸運。而凡瀕淮海之地,人民屢經盜賊,宜加存撫,權令軍人搬運。其陸運之方,每人行十步,三十六人可行一里,三百六十人可行一十里。三千六百人可行一百里。每人負米四斗,以夾布囊盛之,用印封識,人不息肩,米不著地,排列成行,日行五百回,計路二十八里,輕行一十四里,重行一十四里,日可運米二百石。每運給米一升,可供二萬人,此百里一日運糧之術也。

又江淮流移之民,並安東、海寧、沭陽、贛榆等州縣俱廢,其民壯者既為軍,老弱無所依歸者,宜設置軍民防禦司,擇軍官材堪牧守者,使居其職,而籍其民,以屯故地。於是練兵積穀,且耕且戰,內全山東完固之邦,外禦淮海出沒之寇,而後恢復可圖也。(錄自《元史》卷一百八十八《董摶霄傳》)

五十九

衛京師疏 【篇名係編者所加。】

今京師周圍,雖設二十四營,軍卒疲弱,素不訓練,誠為虛設,儻有不測,誠可寒心。宜速選擇驍勇精銳,衛護大駕,鎮守京師,實當今奠安根本,固堅人心之急務。?武備莫重於兵,而養兵莫先於食。今朝廷撥降鈔錠,措置農具,命總兵官於河南克復州郡,且耕且戰,甚合寓兵於農之意。為今之計,權命總兵官,從宜於軍官內選委能撫字軍民者,兼路府州縣之職,務要農事有成,軍民得所,則擾民之害亦除,而匱乏之憂亦釋矣!(錄自《元史》卷四十五《順帝紀》八)

脫脫穆而

請擇精銳以守河北 【篇名係編者所加。】

去歲河南之賊窺伺河北,惟河南與山東互相策應,為害尤大。為今之計,中書當遴選能將,就太不花、答失八都魯、阿魯三處軍馬內,擇其精銳,以守河北,進可以制河南之侵,退可以攻山東之寇,庶幾無虞。(錄自《元史》卷四十五《順帝紀》八)

張楨

十禍疏 【《元史》本傳載:「及毛貴陷山東,上疏陳十禍。」據此,加篇名《十禍疏》。】

 根本之禍 【據《元史》本傳,「根本之禍」有六:一曰輕大臣,二曰解權綱,三曰事安逸,四曰杜言路,五曰離人心,六曰濫刑獄。以下所摘錄的為安逸之禍。】

臣伏見陛下以盛年入纂大統,履艱難而登大寶,因循治安,不預防慮,寬仁恭儉,漸不如初。今天下可謂多事矣,海內可謂不寧矣,天道可謂變常矣,民情可謂難保矣,是陛下警省之時,戰兢惕厲之日也。陛下宜臥薪嘗膽,奮發悔過,思祖宗創業之難,而今日墜亡之易,於是而修實德,則可以答天意,推至誠,則可以回人心。凡土木之勞,聲色之好,燕安鴆毒之戒,皆宜痛撤勇改。有不盡者,亦宜防微杜漸,而禁於未然,黜宮女,節浮費,畏天恤人。而陛下乃安焉處之,如天下太平無事時,此所謂根本之禍也。

征罰之禍 【據《元史》本傳,「征討之禍」有四:不慎調度,不資群策,不明賞罰,不擇將帥。以下所摘錄的是不明賞罰之禍。】

臣伏見調兵六年,初無紀律之法,又無激勸之宜,將帥因敗為功,指虛為實,大小相謾,上下相依,其性情不一,而邀功求賞則同。是以有覆軍之將,殘民之將,怯懦之將,貪婪之將,曾無懲戒,所經之處,?犬一空,貨財俱盡。及其面諛游說,反以克復受賞。今克復之地,悉為荒墟,河南提封三千餘里,郡縣星羅棋布,歲輸錢穀數百萬計,而今所存者,封丘、延津、登封、偃師三四縣而已。兩淮之北,大河之南,所在蕭條。夫有土有人有財,然後可望軍旅不乏,餽餉不竭。今寇敵已至之境,固不忍言,未至之處,尤可寒心,如此而望軍旅不乏,餽餉不竭,使天雨粟,地湧金,朝夕存亡且不能保,?以地方有限之費,而供將帥無窮之欲哉。其為自啟亂階,亦已危矣。陛下事佛求福,飯僧消禍,以天壽節而禁屠宰,皆虛名也。今天下殺人矣,陛下泰然不理,而曰吾將以是求福,福何自而至哉。潁上之寇,始結白蓮,以佛法惑?,終飾威權,以兵抗拒,視其所向,駸駸可畏,其勢不至於亡吾社稷、燼吾國家不已也。堂堂天朝,不思靖亂,而反為階亂,其禍至慘,其毒至深,其關繫至大,有識者為之扼腕,有志者為之痛心。此征討之禍也。(錄自《元史》卷一百八十六《張楨傳》,中華書局點校本)

陳祖仁

諫修宮闕疏

自古人君,不幸遇艱虞多難之時,孰不欲奮發有為,成不世之功,以光復祖宗之業。苟或上不奉於天道,下不順於民心,緩急失宜,舉措未當,雖以此道持盈守成,猶或致亂,而?欲撥亂世反之正乎!夫上都宮闕,創自先帝,修於累朝,自經兵火,焚燬殆盡,所不忍言。此陛下所為日夜痛心,所宜亟圖興復者也。然今四海未靖,瘡痍未瘳,倉庫告虛,財用將竭,乃欲驅疲民以供大役,廢其耕耨而荒其田畝,何異扼其吭而奪之食,以速其斃乎!陛下追惟祖宗宮闕,念茲在茲,然不思今日所當興復,乃有大於此者。假令上都宮闕未復,固無妨於陛下之寢處,使因是而違天道,失人心,或致大業之隳廢,則夫天下者,亦祖宗之天下,生民者,亦祖宗之生民,陛下亦安忍而輕棄之乎!願陛下以生養民力為本,以恢復天下為務,信賞必罰,以驅策英雄;親正人,遠邪佞,以圖謀治道。夫如是,則承平之觀,不日咸復,詎止上都宮闕而已乎!(錄自《元史》卷一百八十六《陳祖仁傳》)

請誅朴不花橐驩疏 【篇名由編者所加。】

御史糾劾橐驩、不花姦邪等事,此非御史之私言,乃天下之公論,臺臣審問尤悉,故以上啟。今殿下未賜詳察,輒加沮抑,擯斥御史,詰責臺臣,使姦臣蠹政之情,不得達於君父,則亦過矣。夫天下者,祖宗之天下,臺諫者,祖宗之所建立,以二?之微,而於天下之重、臺諫之言,一切不卹,獨不念祖宗乎!且殿下職分,止於監國撫軍、問安視膳而已,此外予奪賞罰之權,自在君父。今方毓德春宮,而使諫臣結舌,凶人肆志,豈惟君父徒擁虛器,而天下蒼生,亦將奚望!

(疏上,皇太子怒……祖仁乃復上疏言:)

御史所劾,得於田野之間,殿下所詢,不出宮墻之外,所以全此二人者,止緣不見其姦。昔唐德宗云:「人言盧杞姦邪,朕殊不覺。」使德宗早覺,杞安得相?是杞之姦邪,當時知之,獨德宗不知爾。今此二人,亦皆姦邪,舉朝知之,在野知之,天下知之,獨殿下未知耳。且裕宗既領軍國重事,理宜先閱其綱。若至臺諫封章,自是御前開拆,假使必皆經由東宮,君父或有差失,諫臣有言,太子將使之聞奏乎,不使之聞奏乎?使之聞奏,則傷其父心,不使聞奏,則陷父於惡,殿下將安所處!如知此說,則今日糾劾之章,不宜阻矣,御史不宜斥矣,斥其人而美其除,不知御史所言,為天下國家乎,為一身官爵乎?斥者去,來者言,言者無窮,而美除有限,殿下又安所處?

(祖仁復上書天子曰:)

祖宗以天下傳之陛下,今乃壞亂不可救藥,雖曰天運使然,亦陛下刑賞不明之所致也。且區區二?,猶不能除,?於大者!願陛下俯從臺諫之言,擯斥此二人,不令其以辭退為名,成其姦計,使海內皆知陛下信賞必罰自二人始,則將士孰不效力,天下可全,而有以還祖宗之舊。若猶優柔不斷,則臣寧有餓死於家,誓不與之同朝,牽聯及禍,以待後世正人同罪。(同上)

劉鶚

請旨益師疏

臣劉鶚奏為請旨益師事:天下之師,有勞而衛者,有逸而樂者,其勞逸之不同,將謂將之智愚分乎,師之強弱異乎,不然何勞者之終於勞,而望逸者之憩而不得也?勞固可以勞終,逸獨不可以勞現乎?臣聞措社稷於泰山之安,而河海不揚波者,必馘其奸首,使魑魅之徒烽?絕減,然後可以長治久安也。上今仁澤博施,輕賦薄徭,愛恤人才,設參政二十四,御其險要,撫於外而佐於內矣。臣雖至愚,前此職任翰林修撰,親承命令,宣布政治,鞠躬數載,而受恩汪濊,是臣猶在天地之中,戴天而不知其高,履地而不知其厚也。今者洞獠作亂,詔守韶地,寢不安席,食不甘味,兢兢焉只為國家是計,民生是安,即刀鋸在前,鼎鑊在後,?不敢二三其志,以負我皇上優隆之至意。於是,臣男劉運以經歷而陞掌元帥事,日試士卒,偕將李如璋等,力戰數月,獠賊逃遁。思悉平之,以杜後患。柰環韶皆山,林深樹茂,泉湧石巖,人不能扳援而上,馬不能振威而進。爰分兵各崖下各谿間,相應攻之,勞勞刁斗,擾擾干戈,軍之困於戰者?矣。剿洗巢穴,殲其渠魁,散兵多而主兵少,此崖敵而彼崖之師有難跋峻而救,彼崖戰而此崖之師鮮能越川以往。臣即日夜旗鼓夾道,虎帳張懸,用五火之攻,行九地之術,轉圓石於千仞之山,?積水於千仞之區,按形據勢,斬賊首而奏凱。自料兵少而將寡,願陛下宥臣當死之罪,念臣汗馬之勞苦,耄年之烽壘,敕令司戎發江潞之士卒,沿省之人馬,餉糧按期?給。韶之人民見之聞之,咸曰兵益也,將廣也,我王撫綏百姓之心切也,獠賊雖有邪姦狡出,奚能當我中夏秉忠抱義濟濟將吏??《易》有曰「王三錫命長子帥師」。獠賊剿而民風和,將來深宮可以揮絃而理。蓋臣報國之心誠,而望援之師急,顧臣冒死奏請,幸切勿以臣言為謬,臣死而不敢忘。臣劉鶚草茅微賤,罔識忌諱,謹奉疏以奏。至正二十二年三月日。(錄自《惟實集》卷一,《四庫全書》本,下同)

直陳江西廣東事宜疏

右臣鶚,伏以比歲逆賊嘯聚夥黨,併合醜類,多方告警,焚我蘄、黃,陷我江州。諸路守臣皆棄城而逃遁,總管李黼以無援而戰死。臣履任之日,濬治城池,繕修器械,召募丁壯,分守要害,偕諸將士百計捍禦,雖事勢窮蹙之日,宜為安疆定國之計者也。數年之內,強寇稍?,民賴安居。十七年,荷蒙聖恩,授臣廣東廉訪副使。聞命之日,星夜奔馳,度嶺而南,修城濠,繕甲兵,仰仗天威,軍士稍集,民志得寧。十九年,遷臣守韶,整飭軍旅,撫綏地方,城郭完固,猺獠遁避。謹將江西、廣東兩省事宜為陛下直陳之。

江西以鄱陽為襟喉,以江州為輔臂。袁、臨、吉、贛,當楚、粵之要衝;撫、建、廣、饒,控閩、越之關隘。至於龍興,名為省會,居中應外,宜慎簡良帥,增設重兵。諸軍有警,則分兵援之。至於各府,則修築城池,固守隘口,團練堵截,糧餉既裕,兵氣自奮。且能於九江、湖口,各增一營,備兵捍禦,各置戰船百艘,相為應援,則荊陽諸盜不敢窺九江、湖口而臂指相應矣。建昌、信州,又於關隘謹以烽堠,守以重兵,則藩籬固,而閩、浙一帶不得越境而寇矣。若乃廣東五嶺之外,號為四塞,由南雄可向荊、吳,由惠、潮可制閩、越,由高、廉可以控交、桂。總廣東一省,列郡為十。今分為三路:東則惠、潮,中則嶺南,西則高、雷,此三者皆要衝也。環郡大洋,風濤千里,皆盜賊淵藪,帆檣上下,烏合突來,樓船屯哨,可容緩乎?為今之計,東路官軍必屯柘林,以固要津;中路之虎頭門等澳,宜嚴防也。而南頭為尤甚,或泊以窺潮,或據為巢穴,重兵鎮衛,不可以已。西路對日本倭島,暹羅諸番,變生肘腋,是西路所當急,為經畫者又烏可緩哉?然臣今日所言者,悉地方之要害,而國之所患者,由邊備之防弛。

臣竊慮今日之大勢,亦岌岌矣。自紅巾賊劉福通起兵於汝、潁,大為心腹之患。焚蘄、黃,陷江州,是不獨江西一省也。方國珍聚?海上,屢降屢叛,焚掠沿海諸郡,又不獨廣東一省也。彼李黼之死於徐壽輝,孤城無援也;泰不華之死於方國珍,駐海兵單也。趙普勝戰湖口,而行省臣星吉死之;張士誠據高郵,而知府李齊死之。凡若此者,既不能深防曲慮以消禍患於未然,又不能選將練卒以圖恢復於目前,是可嘆也。

夫天下之弊,大抵多起於因循而成於蒙蔽。州郡告警而方鎮不以為然也。方鎮告警而內部不以為然也。夫國家安危,民生休戚,大臣不以聞,主上不得知,其患可勝言哉!臣願陛下嚴簡擢之法,省參督之制,覆功賞之實,奮刑威之斷,舉一將則?議必簡,任一人則群疑莫奪,賞一功則疏遠不棄,罰一罪則貴近不貸。如是,則人格其心,官奉其職。由茲芻糧可充,器馬可利,城塹可固,練習可嫻,斥諜可明,號令可信。雖八荒之遙,六合之廣,皆能如身之使臂,臂之使指,區區江、廣之地,又何足煩計慮哉!敢摭其大端,約其形勢,惟陛下斷而行之耳。臣誠愚昧,不識大計,犬馬惓惓,惟陛下俯賜覽觀幸甚。至正二十二年四月。(錄自《惟實集》卷一)